“阿青?”
晉青聽到他的呼喚,本就泛紅的雙眼竟然帶了點濛濛的水汽,“麟珩……”
才脫口兩字,就因為哽咽說不下去。
麟珩蹙眉,撐床坐起,一把将晉青攬進懷中。
晉青埋進他懷中,許久沒說話,直至濕意透過衣衫,黏上皮膚。
晉青很少這樣哭。
麟珩心中震動,懷疑自己沒救了。
他握住晉青的手,想了想,開始向晉青交待後事。
晉青開始沒聽入耳,等緩過情緒,聽清麟珩在說什麼,趕緊擦擦淚,截斷麟珩的話。
“你沒事。大巫醫已經答應替你診治,别自己吓自己。”
“那你……”麟珩疑惑起來。
晉青想起那十年,眼眶又是一熱,鼻酸難當,好半晌才悶聲同麟珩說了巫醫告知他的事情。
麟珩聞言,終于明白晉青情緒的來源,擁抱着晉青的手輕輕拍打他的背脊,帶着安撫的意味。
“沒事。”麟珩柔聲:“沒什麼不能接受。我享受着那個人賦予我的一切,便該承擔起我的責任。”
再有便是,他确實如大巫醫一般,懷揣着不切實際的妄想,幻想着有朝一日,晉青會回到這個世界。
那時,他希望晉青看到的是一個盛世。一個由他開創的盛世。
無論他在,或者不在。
十年來,他放任話本流傳,也是希望這個活下來的世界能夠镌刻他的名字,銘記他和晉青的故事,永世流傳。
如此,百年千年之後,哪怕他黃土埋骨,晉青歸來,也可以從青史冊、故紙堆,看見他的名字。
那時,晉青若能稍稍想起他,他便覺滿足。
好在,他一直是幸運的。
他的虛妄與執念,最終都沒落空。
麟珩這樣想,也這樣和晉青坦白。
晉青聽他說,已經設想了死後的事情,一時沒繃住,又撲簌簌落淚。
麟珩無措,抱着他,顯出一絲少年人告白後才有的窘迫,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惹了戀人傷心。
好在晉青不是那種無法調節情緒的人。
麟珩哄一陣,他哭一陣,這事兒帶來的激烈情緒便慢慢壓下。
晉青拉過麟珩的手擦擦淚,洗漱後帶着人躺下,悶聲:“困了,睡吧。”
被迫睡了一下午,剛醒不久的麟珩:“……”
晉青想起這茬兒,啞然失笑,靠在麟珩肩頭,“那你陪我睡。”
麟珩攬住他,捋着他披散的頭發,輕輕點頭。
*
翌日清晨,落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原本青綠的村莊被白雪覆蓋,與極寒的北境融為一體。
村民們起床看見這一幕,有些意外。
晉青早起,一出門就看見村民們圍着白光少年詢問昨夜為何下這麼大的雪。
少年撓着頭,說不出所以然。扭頭見晉青出門,忙把村民們勸回家,迎過來。
“客人,昨夜睡得好嗎?”白光少年熱情招呼他,開門見山:“主人喚我來請你們過去,他來為人皇陛下診治。”
晉青颔首,再度與麟珩踏上樹屋。
繞過昨日那扇屏風,熟悉的位置卻不見與巨樹交融一體的大巫醫。
晉青微怔。蒼老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來了?坐吧。”
晉青回頭,沒瞧見昨日那個長在樹根上的少年,隻看見一個白發的老者。
老者看破他眼底的疑惑,笑起來,解釋道:“這才是我如今應有的模樣,從前……隻是我希望去見他時,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如今……”
“唉,算了算了,糊塗事情不再念了。”大巫醫搖搖頭,在茶案後坐下,如昨日般奉上兩杯熱茶。
晉青捧上茶盞,看了眼麟珩,又看向大巫醫。
大巫醫:“放心,隻是一杯茶。”
麟珩作為昨日的苦主,聞言率先飲下。
晉青見他喝下無虞,放下心,自己喝了。結果熱茶入腹不過瞬息,就察覺困意湧來。
他撐着頭,蹙眉看向大巫醫。不及詢問為什麼,就昏睡過去。
麟珩扶住晉青,蹙眉看向大巫醫。
“昨日,他也是這般看我。”大巫醫玩味看向他二人。
麟珩坦然抱住晉青,不介意讓任何知道他和晉青的關系。
巫醫笑得眯起眼,忙道:“放心,他是好孩子,我無意害他。”
麟珩面色稍霁,明白大巫醫此舉應是有話單獨對他說,颔首示意他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