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很好。

捧着綠盆葉回去的時候，巨人正好在捉最後一條，今天捉到的魚兒，個個都個頭大而且飽滿，鮮活，蕭月伸手提了提筐子，沉甸甸的一個。

她剛才筐子從水中提起來，随後很快就聽見了前面傳來的腳步聲。

特别默契。

巨人把最後一條魚放進筐子，正要回去的時候，看見蕭月手中捧着一個巨大的綠盆葉。

有些是他見過但是不認識的，但是那個白白胖胖的東西，巨人是見過的。

他的神色立即變得有些驚恐，伸手比出不要的手勢。

那是他吃過的東西。

這種東西和果子長得很像——都是圓滾滾的，巨人也曾經采摘過，吃下去第一個的時候，隻是覺得味道不太好，其他倒也沒什麼，可是吃到第二朵，片刻之後，他的肚子就開始疼起來。

他原先是以為自己吃壞了，但是第二次嘗試這種東西的時候，又一次肚子疼起來了。

原始叢林能吃的東西太多了，其餘的東西雖然味道不太好，不過總比肚子疼強一些，于是巨人沒有再吃過這個。

他以為少女是不認識，連比帶劃地把自己先前的事情告訴他，蕭月道：

“這是蘑菇，有一些是不可以吃的，但是能吃用來炖湯，會很鮮美。”

巨人聽出來哪個是好詞哪個是壞詞，不過，這種東西真的會很鮮美嗎？他想到先前吃着的味道，不禁吐了一下舌頭。

蕭月沒忍住笑了。

“我把不能吃的都挑出來了，放心吧。”

她頓了頓，又接着說道：

“陶鍋有兩個，不吃的話，就炖一鍋不放蘑菇的。”

巨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有說話，神色之中有些憂慮，跟在少女身後，帶着筐子慢慢地走在後面。

回到洞穴的時候，門口不遠處原先蕭月燒的窯爐上，煙霧已經小了很多。

她讓巨人把魚放在門口，然後跟着她過來。

巨人乖乖聽話，蕭月用長柄刀把窯爐頂上埋着的土挖出來，她讓巨人站遠一些。

剛出的窯爐會很燙，蕭月等了一會，直到頂頭的煙霧都散盡了，才走過去。

陶泥燒制的陶具是土黃的色澤，她先将小的拿出來，用長柄刀輕輕敲了敲，等到聽到了清脆的響聲，于是知道是燒好了。

兩個陶鍋是最大的，每個都配有一個蓋子，餘下的，有幾隻小碗和被子，還有一些筷子勺子一類，零零散散的東西，蕭月和巨人的手都很巧，每一件陶具都很精妙。

巨人會詢問，這裡每一件陶具分别是做什麼用的，他很樂于學習，在少女告知他每一件陶具的用處之後，都會在心中暗暗記下。

陶鍋是将食物煮熟的，小碗是用來吃東西的，杯子喝水，而筷子和勺子防止手弄髒，和吃一些湯水類的東西。

最後還有一個小小的，蕭月沒有說，巨人好奇的眼神看過來，蕭月眨眨眼睛：

“這個等一下。”

好吧。

他點點頭。

巨人并沒有太苦惱，少女告訴他的那些，已經夠他記一會兒了。

在洞穴口的時候，蕭月看了看布置的陷阱。

陷阱沒有被翻動的痕迹，這說明沒有任何動物來過，但是——

蕭月注意到，原先洞穴門口有一張不太穩的天然石凳，似乎被翻了個面。

現在它們不在。

看過之後，她就先從洞穴進去了。

巨人早就在裡面等着了，他幾乎是輕車熟路地把柴火燒起來，少女說這次可以把陶鍋架在上面，不過要先用水洗一下。

巨人全都記在心裡了，清水把陶鍋完全清洗了一遍，混在裡面的泥巴和雜碎雜草一類的東西統統都随着水流被丢開，然後再起一鍋水。

他一邊燒水，一邊等少女進來。

巨人覺得他現在已經有些不習慣一個人了，少女有一些時候沒在他身邊，他就忍不住四處張望。

其實剛才在岸邊的時候也是，不過因為有些害羞，他沒有和少女說。

知道看見少女的身影出現在洞穴口的位置，巨人才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他知道少女會回來的，可是心裡總是還有這那麼一絲的不安。

要看見人才好。

水花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蕭月将筐子裡的魚兒取出來。

長柄刀劃過魚腹，蕭月将不好吃和腥味過重的内髒取出來，又将魚鱗刮幹淨，做了個簡單的處理。

蕭月讓巨人取一些清水來，把處理好的魚兒洗幹淨。

巨人星星眼望着蕭月。

“隻是一些簡單的處理，這樣的魚湯會更好吃。”蕭月哭笑不得地解釋道，巨人對什麼東西都充滿了好奇，處理魚這樣的事情也是，雖然知道是因為先前沒見過，但蕭月還是解釋了一下。

然後，巨人依然星星眼。

好吧，很可愛。

蕭月這樣想着，然後将處理好的魚湯放進已經沸騰了許久的水中，又取出野蔥，切下一些蔥碎一起放進去。

巨人好奇地聞了一下，沒有他先前總是聞見的那股腥味了。

真的會很好吃嗎？

他有些期待地舔了舔嘴唇。

然後他看見蕭月把蘑菇切成兩半放進去。

巨人一下子收住了。

他把表情都寫在臉上，而這個樣子蕭月每次看見，都忍不住笑：

“隻放了一鍋，這一鍋沒有，但是會晚一點炖好。”

巨人眨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把鍋蓋蓋起來，随後，蕭月和巨人一起清洗剛才剛出窯爐的其他餐具，等到餐具清洗完畢的時候，已經有鮮美的香氣從鍋蓋裡飄出來了。

巨人吞了口口水，蕭月也是。

上午去水源邊，過了那麼長時間都還沒有吃東西，已經很餓了。

碗是很大的一個，雖然沒有辦法将整條大魚完全放進去，但是也放得下打扮。

大勺舀湯，用筷子将魚肉從魚骨頭上卸下來，加上蓋子就是炖得很快，這個時候的魚肉，已經是十分軟爛的模樣了，輕輕一剔，就完全脫落，奶白色魚湯還散發着飄香的氣息，在火焰的舔舐下翻滾着，還有白白胖胖的蘑菇和翠色的蔥花，魚肉這時候有一些散落在表面。

一鍋美味。

魚湯是還有些燙的，盛進碗中也還要再等等，蕭月夾了兩個蘑菇進來，而巨人的神色卻倏然變了變。

似乎在做什麼決定一樣，巨人思考片刻之後，于是比劃着詢問少女。

“當然可以啊，”蕭月沒想到巨人會這樣問，或許是魚湯太過鮮美了麼？就連巨人也沒辦法抵擋住誘惑。

“可是這一鍋裡有蘑菇，可以吃嗎？”

說到這裡，巨人仿佛被說中一般，迅速擡頭，他眨眨眼，烏黑的眼瞳中似乎正思考少女所說的問題，但是很快，這份猶豫就完全消散，他用勺子特地挖了一個蘑菇。

圓滾滾的蘑菇在陶碗中轉了一圈兒，随後安靜地躺在碗底，巨人還不會用筷子，笨笨地怎麼夾不起來，還好碗邊光滑，将碗舉起來之後，圓滾滾的蘑菇一下子就進到嘴巴裡去了。

似乎是沒想到會如此順利，蘑菇進嘴的時候，巨人還頓了一下，他神色凝重，直到吃到了蘑菇的味道。

先前吃到的怎麼和今天不一樣呢？！

巨人有些震驚地望着空空的碗，他能吃出來的，确實是蘑菇的味道，可是完全沒有先前那種怪異的口感，他實在無法形容，隻是覺得特别好吃。

魚湯也是，好像完全吸收了魚肉的精華那樣，一點兒也沒有别的，像是他先前吃過的那種腥味，這一鍋魚湯的鮮美，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剛出鍋的魚湯有點燙，不過巨人已經完全顧不上了，三兩口就把蘑菇吃下去。

他眨眨眼睛，烏黑的眼瞳此時又成了亮晶晶的模樣，喉嚨發出輕輕地嗚咽聲，望向少女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做出了下一個請求：

還想再吃一碗，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