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晉舒意自是不願意親自面對他,可哪裡有做主家的要旁人代為引客的。
更何況那個旁人還是大興太子。
小太子領着公公就要出去,将好被她撞見,一問才曉得太子竟是路上偶遇了昱王,便邀請昱王同來,後者當時有要事沒同行,此時人才到門口。
敢叫太子親自相迎的人才古往今來大約也沒幾個了。
可細想之下,似乎又情理之中。
嗯,那人好像幹得出來。
晉舒意接了這重任出來,果真是見得停在門口的馬車,還有車外說話的近衛。
前頭的沒聽着,最後一句卻是聽明白了,怕是這人已經等了太子一些時候了,正不耐煩呢。
待她上前問完,片刻,那車簾才微微一動,她跟着低頭,恭順極了。
淮硯辭一掀簾就瞧見一身明豔的人立在車下,是京中少有的顔色。
并着她頭上輕顫的翠羽,整個人都生動得不像話。
她向來是将自己往老成了打扮的,偏非要往年歲上加上些許才安生似的,分明還就是個帶着稚容的少女,卻已早早将自己當了大人。
沒想到入了京,竟這般不吝妝容起來。
呵。
他多瞧了這一眼,低頭的人已經又擡頭。
目光撞上,淮硯辭一個不察撤離不及,索性牙關一咬便就直白看着。
晉舒意知道昱王架子大,卻不明白為何一個車要下這半天,等到忍不住擡了頭,才發現他瞧着自己似是不愉。
她又瞥了邊上的近衛一眼,奈何後者眼觀鼻觀心,像是不打算存在,甚至還退了一步。
遲疑間,她到底還是試探着伸出胳膊擡起。
???????
淮硯辭緊緊盯着伸到自己腰際的胳膊,白皙的手指蜷起,竟是等着他。
她莫不是打算——
“殿下可以扶着舒意下來。”
還真的是!
“……”
玄枵腦瓜子一翁,趕緊遞上自己的胳膊:“王爺息怒,屬下知罪。”
完蛋,退早了。
晉舒意瞧向複又上前一步的近衛,不是,你剛剛不是不扶麼?
正腹诽着,胳膊卻被搭上,她下意識攥拳撐力。
!!!!!!!!!!
春衫阻不及男人掌心的溫度,眼前人并未着力,更像是單單抓着她落地。
是輕巧卻又霸道的氣力,不重,卻不容置疑。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他已經行出兩步。
“昱王殿下!”她輕呼一聲。
那人淡淡觑下,順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扣住她的手指上,而後才慵懶哦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不是要扶本王?”
王爺你要不聽聽自己的鬼話呢,玄枵餘光瞧得清晰明白,那是扶?
扪心自問你這麼扶過屬下麼?!
這昱王委實危險。
晉舒意這下當真領教了,分明是他自己不下車,她自然要扶的,怎麼現下他還諷刺上了?
趕緊抽了抽手腕,不想抓着她的力道卻是又緊了一道。
“任小姐先前特意讨要本王筆墨,如今又替了太子出來相迎,怎麼?”他提了提手,叫她迎面對上自己,“本王如此不是正遂了小姐的願?”
“你!”晉舒意一句胡扯就要脫口而出,卻在瞧見他笑不及眼底的玉面後緊急忍住。
白瞎了這張同水從簡一樣的絕色!簡直不知所謂!
“我?”某人竟然還反問一句。
晉舒意壓着不忿,重又使力,這次他沒阻擾,徑直松了手。
她捧着自己的手腕,立即就遠了三步的距離,也恢複了恭順模樣:“殿下還是快些入席吧,太子殿下還等着呢。”
說完,她立刻打頭往裡去。
得離他遠點。
淮硯辭便就收了手,不急不緩地跟上。
晉舒意每走幾步就要回頭瞧一眼,生怕這人跟丢了。
以他那輕慢模樣,加上閑散的步伐,也不知要走到猴年馬月去,路上若是叫他走岔了,豈非又要怪罪到她頭上來?
“今日你們玩了什麼?”走着走着,還問上了。
晉舒意如實回答:“品茗、蹴鞠……”
“誰赢了?”
“顔少師還有……”
“他還會蹴鞠?”
要不,還是不開口了吧,晉舒意想着,嘴裡卻也隻能硬着頭皮答:“會的,顔少師玩得很好,他和陶大公子還得了頭籌呢,侯爺設置了紫金弓做彩頭……”
“還玩了什麼?”
“……”又來了,又打斷!
晉舒意抿唇,卻又不得不重新開口:“還聽了戲吟了詩作了對獻了曲瞧了話本投了絡子票嘗了點心說了話。”
她幹脆一氣兒倒豆子似的連着沒喘地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