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出眼前的男人是個卧底?大聲喊出他的本名?還是直接呼叫琴酒擊殺掉他?
不過以之前的交手情況來看,其實沒有那個呼叫琴酒的必要。
或者……他也許不會說?
就像森川影從他之前那意味深長的神情中讀到的那樣,少年沖他露出個神秘的笑容,以其它理由打消掉琴酒的疑心,再找機會私下向他提出要求?
雖然會陷入被人握住把柄的恐慌裡,但這無疑已經是森川影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了,至少一切都還有周旋的餘地。
可如果少年選擇了前者……
沒忍住眨了下眼睛,他的心緒越發忐忑起來。
怎麼辦!
說起來,他們這次任務指定的會面地點并不是組織的據點或是“道上的人”常去的地方,而是一個和黑暗世界沒有任何沾邊的正常酒吧。
從客人到酒保,再到那甚至會好心收留迷路未成年的老闆,所有人身上都透出滿滿的光明氣息。
那麼如果他選擇從吧台旁的後門逃跑,礙于周圍普通人們的目光,琴酒也許不會選擇當場拔槍追擊。
隻要能聯系上公安的協助人,森川影就有很大幾率能在組織的後續追殺中保住性命。
可是,他的卧底任務無疑會徹底失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還可能會牽連到不久前才在組織裡偶然遇見的幼馴染。
怎麼辦……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所有繁複的思緒都隻在一瞬之間。
少年轉回頭,神色自然地沖琴酒開口:“你說他?可我不認識他啊。”
他這話擲地有聲,臉上疑惑的表情分外真實,任誰看了都會下意識選擇相信他——如果不是整個酒吧的人都看到了他一言不合把别人的頭按在吧台上摩擦的話。
在所有圍觀群衆們詭異臉色的襯托下,面無表情的琴酒顯得格外正常。
他取出煙,點着吸了一口,淡淡道:“沒在跟你說話。”
“欸——”
在少年拖長了音調的抱怨聲中,作為被指出的另一個人,森川影不得不開口:“呃,那是在跟我說話嗎?其實也不算認識吧,就是剛才這孩子說想試玩一下我的貝斯,我沒答應,結果……”
他吞吞吐吐地說着,身旁的手自然地落在吧台邊靠着的樂器包上,垂下眼,委屈的氣息滿得簡直快要溢出來。
少年瞬間領悟了他話中的含義,瞪大了眼睛,竟是跑過來上手捏了捏森川影臉上還帶着紅腫的部位,見這人疼得倒吸了口氣,才頗為新奇地嘟囔着:“什麼什麼?這是我幹的?我這麼兇殘呢?”
迎上他寫滿了求知的目光,大部分人誠實地點了點頭。
酒保大叔輕咳一聲,面露狐疑:“确實是這樣,不過剛才你們說是在鬧着玩來着。你……難道不記得了?”
于是少年撓了撓頭發:“呃,我确實不記得了,怎麼說呢,可以當作是……多重人格?”
沒等觀衆們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少年忽然又轉向森川影,神色頗為認真:“就是這麼一回事,那個‘我’不是現在的我,你可不能把債算到我頭上哦!我很友好的!”
森川影一時顧不上回應,隻愣怔地喃喃重複着:“多重人格?”
“就是——”
“零。”
少年解釋的話剛開了個頭,琴酒冰冷的目光便掃了過來,警告地瞪了森川影一眼,他神色冷淡地向外一偏頭,“該走了。”
被點到名字,少年像被揪住了項圈的小狗般驟然挺直了脊背:“咳,大概就是那樣啦。總之我們得走了。謝謝大叔!也幫忙向老闆道謝哦!”
一口氣把話說完,少年小步跑到門口,拉住琴酒的胳膊帶着他一起往外走,邊回頭向酒保大叔揮着手,邊還不忘向森川影擠了擠眼睛示意他跟上。
森川影站在原地,遙遙看着那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兩個的同樣有着銀白發色的身影,湛藍眼眸中浮上一層暗色。
那麼現在,他該怎麼辦呢?
為安全起見就此逃離?還是……
“我确實不記得。”
少年片刻前的話語在森川影耳邊回響,男人暗自咬緊牙,按住樂器包的手背上隐隐透出幾根青筋。
還是……
如擂鼓般持續震響的心髒,不知什麼時候悄然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