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來難得明亮的清冷月光下,夜晚靜谧地流淌着,似一層帶着幽暗色調的濃濃霧氣,緻密地籠罩着整片山林。
黑暗中,少年坐在半人多高的木頭圍欄上。
月光從他背後灑落,為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明亮的柔光,顯得那一頭銀白的短發在夜色中越發鮮明。
背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透過他手中遊戲機屏幕那微弱的藍光依稀窺到一點上翹的嘴角……
忽然響起的、電磁波受到幹擾的“滋滋”聲打破了這片甯靜的夜晚,也打斷了某人不動聲色的暗中觀察。
片刻後,之前安靜了好一會兒的通話頻道裡先後響起了他們另外兩名同伴的聲音——
首先是尚在僞裝的青年保镖發出的呼喚聲,口氣溫和有禮,帶着些僞裝後恰到好處的焦急:“夫人,能在這裡遇見您真是太好了,下面好像……”
看來是森川影在上樓途中偶然遇到了此間别墅的女主人,借着開口稱呼的機會開麥,算是同時完成了彙報和請示的工作。
少年垂着的頭微微一動,但不等他開口做出指示,就聽頻道裡,早在之前就撕下了溫馴假面的服務生敏銳地插話:“等等,森川!你遇到了女主人嗎?快攔下那個女人!”
“就在剛才,汲川雄也已經招了,他之前把存有資料的U盤交給了他的夫人,并叮囑她在會後把東西轉交給其他信任的人。她一定知道U盤在哪裡,甚至有很大可能就在她身上!”
安室透語速極快地說着,話語間夾雜着他的喘息和不再特意放輕的大步奔跑聲。
那群幹部們可在剛才就已經從會議室離開了,随時可能會像女主人一樣與森川正面對上,到時場面一混亂,要再尋找U盤這樣的小東西就會變得困難。
所以,現在正是借着手上有人質,逼問出U盤下落的最好時機!
森川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點,頓時話鋒一轉,聲音和語氣都陡然變得冷厲起來:“……夫人想必已經猜到了我們的身份,還請你看在少爺的份上,乖乖交出我們需要的東西!不要想心存僥幸。”
他說話間,男孩抽噎的哭聲越發明顯,夾雜着女人急迫下多少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話音。
各處紛雜的聲音彼此交錯、回蕩,多少吵得人有些頭疼。
看他們進度不錯,少年索性也沒再說什麼,隻取下帶麥的耳機挂在脖子上,用力揉了揉飽受折磨的耳朵,邊低聲嘟囔着:“真想不到,這兩個人,看起來關系一般,意外倒還挺有默契的。”
說着,他看向眼前正緩步從大門走進庭院裡來,披散着一頭漆黑長發的男人。
男人卻沒有回答他,隻雙手插兜,靜靜地擡眼回視,單肩上挎着的狙擊槍口在皎白的月色下反射出冷硬的黑光。
“是要進别墅去嗎?諸星君。确實呢,你再不進去的話,就真的要來不及了。”
還算友好地說完這句,少年看着腳步絲毫未停,隻身披月光徑直向自己走來的男人,唇角緩緩勾起,意有所指地拖長了語調,“還是說……”
說着,他唇邊的笑容愈發誇張,眼裡顯出了幾分躍躍欲試的瘋狂,“你另有其他的目标呢?”
男人還是沒有回答,隻在靠到近前後停下了腳步,接着轉頭看向整個庭院。
他的目光掃過從少年腳下一路躺倒到别墅門前的屍體們——
他們大都穿着保镖和傭人的服裝,除了顯然是在最開始被一槍爆了頭的青年外,身上都沒有什麼顯眼的傷痕,卻都毫無疑問已經失去了生機。
看着看着,男人忽然開口,話音平靜:“為什麼非得殺了他們不可呢?”
靜靜等着他觀察完一圈的少年挑了挑眉,神情頗有些詫異,像是沒想到他會在這時還要糾結這種事:“原因的話,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哦。”
“方便善後?”
男人顯然也聽到了少年之前的發言,這時開口重複了一遍,停頓片刻,喉結滾動了下,忽又問道,“隻因為這樣的理由嗎?”
少年帶着滿臉的無辜攤開雙手:“這個理由還不夠嗎?别忘了,這裡可是在山上哦,諸星君。”
說着,他伸出手指了指對面——汲川家的别墅建在山頂,除了他們所在的這一側後面是陡峭的懸崖,其他幾面都環繞着漆黑的山林,連月光照進去都會顯得寸步難行。
“如果有想不開的家夥跑進了林子裡,我們還得大晚上進去搜人,運氣不好的話甚至燒山,很麻煩的。”
少年說得很是真情實感,男人盯着他看了片刻,又轉回頭看向庭院。
這次,他的目光在數名女□□人身下隐約露出的小小手掌上久久停留,出口的話音略顯滞澀:“……即使是女人和小孩?”
順着男人的目光往那邊看了一眼,少年忽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點了點頭。
沒等說話,他轉瞬卻是又搖了搖頭,扶着圍欄,上身前傾,以頗顯奇怪的姿勢湊近到男人耳邊,說教一般強調道,“不不不,應該說,尤其是女人和小孩,小看他們可是會吃大虧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