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着眼回到酒店,江月白看到冰箱門上貼着的便簽,難過更盛。那是她列給林念之住院期間的食物清單,前邊隻打了四個勾,卻已經不被需要了。
滿室狼藉,眼淚愈發洶湧,這是她第一次在規整東西方面做得一塌糊塗,原封不變的東西怎麼都裝不進來時的行李箱。
心口疼得無法喘息,明明才認識一個月,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不過好在酒店和家是同城,行李隻需囫囵塞進車裡就好。
幾天沒回家,家裡蒙了一層灰塵,江月白仔仔細細搞過衛生,又鑽去健身房。
她喜歡健身,但不喜歡用公用的器械,之前在S市的房子不是她的,隻搞了簡單的家庭健身器械用。決心回安北定居後,江月白買房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搞了間專業的健身室。
撸鐵、卷腹、練肩、練背、練腿一整套齊活,大腿止不住發顫,背上的肌肉練到充血緊繃,可外邊的雨依然沒停,天也還亮着。
時間漫長又難熬。
江月白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直到差點被跑步機甩出去,才狼狽地跪在地上,喃喃道:“明明說了我可愛,答應我留下,為什麼···”
“可愛?讨厭的人怎麼可愛呢···”
“幾面之緣,談何喜不喜歡···”
林念之的冷聲又回蕩在耳畔,可江月白卻覺得那音色沒有之前冷了。
“生病的人都情緒敏感,說的話也作不得真···”十個小時,江月白終于找到了讓自己心安的原因。
似注了一針強心劑,她利落爬起身洗澡換衣服出門。
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卻又蔫了。
見劉姐要出病房,她又緊忙離開,但還是好很想見病房裡的人。
最後,她立在住院樓下,在一衆模式化的燈光中,悄悄找出那盞特别的燈光。
“距離這麼近,撇開牆壁也算見了吧……”
.
傷筋動骨一百天,躺着養傷的時間太難熬,病房隻有靠近出口的應急燈亮着,林念之輾轉反側,櫃子上突然閃起抹亮光。
柏林:【晚安】
林念之指尖點擊頭像,想直接删好友,思及這幾天欠的人情,又糾結了一瞬,指尖不小心在頭像上輕觸兩下,小方框左右抖了抖,聊天界面接着彈出一行淺灰小字:
「我拍了拍“柏林”」
她擰眉淺吸了口氣,點擊撤回時,發現頭像旁的藍色“撤回”字樣已經消失了。
。。。
另一端,蹲在路燈下的人,陰了整天的心,瞬間放晴。
林念之知道有拍一拍這個功能,但不太熟悉具體操作。對話框裡的字礙眼及了,她忙去網上搜索怎麼撤回。
結果,她長按撤回的瞬間,對話框又新多了另一行字:
「“柏林”拍了拍我北柏」
林念之眸底閃過一抹暗芒。
指尖正要落到資料界面紅色的“删除”上,又彈出一條信息:
柏林:【我今天還可以去給你的小貓鏟屎嗎?】
最近,江月白隔一天晚上回酒店前,會先回綠苑幫爆米花鏟屎,因為林念之的拍一拍,她心頭輕松不少。
江月白盯着自己和林念之的對話界面,上方的“北”變成“對方正在輸入···”,又變回“北”,又變回“對方正在輸入···”,最後停在“北”上不動。
她又大着膽拍了拍林念之。
林念之寫寫删删半晌也沒想好措辭,看到新增的拍一拍提醒,眼底的火似要灼壞屏幕。
北柏:【你再拍我一次試試】
「“柏林”拍了拍我北柏」
柏林:【拍了~】
【可愛·jpg】
北柏:【别去我家】
柏林:【那小貓怎麼辦?】
「你的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江月白剛放松點的心又惶恐不安起來,大步跑回醫院,蹑手蹑腳走進病房,劉姐睡在床尾的陪護椅上,床上的林念之蒙着眼罩在睡覺。
劉姐迷糊中被身邊高大的黑影吓了一跳,揉了下眼睛仔細看了看,是上午見過的姑娘,起身小聲道:“小林剛睡。”
“嗯,我看看她。”
江月白話說時一直盯着林念之,聲音輕小又溫和,話落才想起是在同陌生人講話,又禮貌冷淡:“抱歉,打了擾。”然後留戀望了眼床上的人,依依不舍離開。
林念之眼底一片清明,心底的火氣像浸過水的炮仗,引線明明燒到根了,最終卻沒炸響。
·
陰雲蔽日,雨倒停了。
無事可做,早餐後,林念之讓劉姐下去幫她随便買根鉛筆和本子。
剛開始拄拐有些生疏,她每次都小心翼翼留心地面,熟悉後就沒那麼注意腳下了。
這會兒,本是熟門熟路去洗手間,結果不巧地面有灘水,她腳下打滑身子失去平衡,拐一歪人向前倒去。
江月白似憑空出現,大跨步上前将她抱穩。
因為沖擊,江月白胳膊撞在牆上,不小心蹭到了麻筋,整條小臂麻得酸爽,偏還被林念之額頭磕到下巴,上下牙來了個親密擁抱,舌尖慘兮兮被夾在中間。
她頓時淚眼汪汪,面上卻裝作無事,一本正經道:“小心點。”
林念之被抱着,單腳無法很好的保持平衡,大半重量都落在江月白身上,手不自覺抓住她的衣襟,閉眼屏息換氣才擡頭看她,疏離客氣。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