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恬已有一整天沒有進過食了,四肢上的麻木逐漸蔓延至全身,他隻得靠着牆壁支撐着虛弱的身體。
天色蒙蒙亮,車夫一大早便出去了,而江娆則趴在桌上睡得正熟。
楚恬不禁對她心生佩服,都這時候了,她竟然還能睡得着。
收回目光,他又将視線落在禁锢着自己雙手的鐵鍊上,才輕輕動了動,鐵鍊就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與此同時,江娆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她緩緩從臂彎裡擡起頭,慢慢看向楚恬。江娆以為楚恬想要趁她熟睡時掙脫鐵鍊逃走,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哂笑。
接着,她換了個姿勢,用手托着側臉,笑盈盈地注視着楚恬無謂的掙紮。
楚恬清楚自己的實力,那麼粗的鐵鍊憑他的力氣是無論如何也掙不斷的,他隻是同一個姿勢坐久了,有些腰酸腿麻才活動了下筋骨。
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後,他一邊揉着泛紅的手腕,一邊雲淡風輕地詢問江娆:“你就沒有懷疑過,或許你也是王德全拐來的嗎?”
江娆沉默未語,又聽楚恬說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六歲那年發了高燒,之前的事都記不清了,你最初的記憶,是從王德全的貼心照料開始,那你被父母苛待的事應該是王德全告訴你的,你怎麼确定他所說的就都是真的?”
“我知道你問這話的意思。”江娆頓了頓,開口道,“無非就是想離間我們之間的關系,好達到讓我放了你的目的。可惜的是,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無論你說什麼,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楚恬輕笑着搖了搖頭,他自然沒有天真到以為僅憑幾句無關的痛仰的話就能讓江娆倒戈,但人性都是複雜的,而猜疑也是可以悄無聲息的。
他沒有理會江娆的話,自顧說道:“王德全是在路上撿到你的,那他又為何對你的過去知曉得如此詳細?難道他在撿到你以後,去查過你的身世,得知你過得如此凄慘後才将你留在了身邊一直養育至今?”
江娆再次沉默了下來,但從她的眼色可以看出,她默認了楚恬這番解釋。
楚恬又道:“我就不信這十年來,你一刻也不曾思念過你的親生爹娘。”
江娆冷聲道:“我沒有那樣的爹娘,而且他們也不配為人父母。”
“所以你也從未想過找到他們去驗證王德全所言之真假。”
“重要嗎?”江娆油鹽不進,“即便你說的是真的,可他們若真對我好的話,也不會把我弄丢了。”
楚恬忽地恍然,江娆這樣聰明的人,并非沒有從王德全漏洞百出的謊言中察覺出端倪,隻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受王德全誘導,心裡已經偏執到了極點,隻願相信已經認定的結果。
至于那結果的真假,與她來說都不重要。
楚恬不由得歎息了一聲,為這樣可憐又可悲的女子。
“你若再胡說八道,我就将你的嘴給縫起來。”楚恬隻是舔了舔幹裂的唇,江娆便以為他又要說些蠱惑她的話,趕忙打斷道。
楚恬微微一笑,識趣地閉上了嘴。
兩人沉默着對視了一會兒後,車夫回來了。他将帶回來的早食放在桌上後,又在對江娆耳語了幾句,江娆便跟着他去了外面。
初時,兩人的聲音還很小,楚恬豎起耳朵也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那車夫給江娆說了些什麼,她突然一聲暴喝,接着便一腳踢開了屋門。
“你是京兆府的人!”江娆一把掐着楚恬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
也不知這丫頭哪兒來這麼大的力氣,楚恬用盡全力扒着她的手,才勉強掙得一口稀薄的空氣。
“是又如何?”楚恬眼尾微紅,眸中隐隐帶笑,面對瘋子,唯有比她更瘋才行。
“你莫不是害怕了,打算放了我吧?”楚恬嗤嗤笑道。
江娆臉色蒼白,雙眼卻如嗜血般通紅,她控制不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楚恬呼吸愈發艱難,但他卻在這緊要關頭松開了手,戲谑地瞧着江娆,任由她扼住自己的咽喉。
“啊!我要殺了你!”江娆怒吼一聲,随即松開了掐着楚恬脖子的手。她垂首沉默了片刻,再擡頭時,眼中滿是陰鸷之色。
楚恬仍是無所畏懼,并以牙還牙,“真是抱歉啊,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且不說京兆府會不會因為我這麼個無足輕重之人答應你的要求,就算你拿我換了王德全又能如何?你們注定是逃不出這長京府的。”楚恬繼續說道。
江娆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半晌,拿出紙筆寫了封信讓車夫送去京兆府。
車夫把信揣在懷裡,将要出門時,江娆忽然又叫住了他,“這次出去就不用再回來了。”
車夫微頓,似有不願離去之意,他猶豫着張開嘴時,又聽江娆說道:“事成之後,我會你妻兒所在的位置留于後院井口的石磚上。”
“多謝江姑娘!”車夫朝他拜了一拜,決然地轉身走了。
江娆又恢複了以往的鎮靜模樣,她坐于桌前,拿了包子慢吞吞地吃着,一口也沒給楚恬。
看來,她是真打算餓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