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文,我爹跟你說了什麼?”
“沈将軍問了我父王的近況。”
“真的?”
“嗯。”
西宥眯起眼看他,“不老實的人今晚會做噩夢。”
于文無奈看向她,“姑娘就别為難我了。”
好像這段時間他說這句話的次數變多了,他都已經能說得這麼順口,遙想以前,這種話是斷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月色下他的臉好似蒙上了一層薄紗,京城中美人千千萬,在這一霎卻都不及他一個眼神。
别老欺負他了。
西宥眼下隻有這個念頭。
*
天子高堂坐,臣子皆躬身,早朝結束,陳臻被帝王留下來,他内心生了不祥的預感。
“父皇。”
“坐吧。”帝王擡手,立刻有人搬來一把凳子。
陳臻抿唇坐下,這場景是如此的熟悉,他希望事情不要像他想的那樣發展。
“你年紀不小了,”帝王的話一出,陳臻的心便迅速沉了下來,“是該成家了。”
見陳臻不應答,帝王繼續道:“朕前些天拟看了幾位尚待字閨中的女子,她們家世好相貌也不錯,與你應該合得來,往後對你也會有些許助力。”
“朕把畫像給你,你先看看。”
曹總管送來畫像,陳臻着手翻看着畫像,每翻過一人,他就沉默一分。
半個京城的世家女子的畫像都在他手中,獨獨沒有他心上的那個人。
陳臻走流程一般翻完了畫像,擡頭道:“回父皇,兒臣沒有看上眼的。”
帝王沉默,視線落到陳臻寫滿了固執的臉上,他眸色更沉。
良久,帝王開口:“燕平沈家之女,不得入皇家,朕已經同你說過了。”
“父皇,”陳臻跪下來看着他的父親,他威嚴的父親,“兒臣想知道原因。燕平沈世代忠良,絕不可能做出背叛皇族之事,兒臣與燕平女自幼一起長大,對她的品性十分了解,她絕對不會……”
“啪!”
帝王收起發麻的右手,冷着臉轉身,“與你的兄長們比,你差得遠了,這麼多年你仍然是小孩子心性,朕對你很失望。”
陳臻攥緊拳頭,左臉火辣辣的疼,但比臉更疼的是他的心、他的喉嚨和他的眼。
他其實,很不想當太子的。
*
陳臻回到太子府,他擡頭看向那塊牌匾,上面這三個字是父皇親手寫的——為了他的皇兄,後來他的皇兄戰死沙場,他便住了進來。
心裡陰郁更甚,陳臻垂下眼皮,沉默着走進這座牢籠。
這太子府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今天都變得可惡起來。
陳臻停下腳步,深深吸了口氣,右臉雖然冰敷過,但那痛感卻時刻懸在他心頭。
他還能撐幾次?
“阿臻!”身後響起這道聲音,陳臻突然好想哭,他到底還能撐幾回?
西宥抱着小狗從後面追上來,“阿臻你看這狗,大娘給我的……”她看到他泛紅的眼眶,笑容淡下來,“誰欺負你了?”
陳臻輕扯嘴角,本想告訴她自己沒事,在對上她的眼神時卻選擇了和盤托出:“父皇打我。”
西宥眉頭一皺,說得煞有其事:“那我去皇宮裡幫你把場子找回來?其實我覺得城南那塊地的風水不錯,你以後可以把我葬在那裡。”
陳臻被逗笑了,他伸手接過她懷裡的狗,眉間郁氣散去,“算了,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我沒必要把你搭上,城南那裡的地皮還挺貴的,你還真會挑地方。”
“這狗可愛嗎?”
陳臻盯着那隻黑白相間的狗,心裡說着真難看,嘴上卻道:“可愛。”
“我今天幫一位大娘把她的狗找回來了,她就送了我這個,你要養嗎?我爹不讓我養,因為我娘不喜歡小狗。”
“我恐怕養不了,你知道的,今日我養了狗,明日整個京城就都是狗了,你可以問問狗哥他們。”
“他們都說它醜不肯養!”西宥氣得跺腳,“這哪裡醜了?我剛剛抱着狗去找他們,他們都嫌我丢人,讓我趕緊走。”
陳臻低笑,他們這會正當值,估計連門都沒讓她進就讓她滾蛋了。
“那怎麼辦?幹脆我給世子文吧?他應該會要的。”
陳臻的手不自覺收緊,他垂下眸子去看懷裡的醜狗,是真的夠醜的。
“我來養吧,”陳臻勾唇,掩住自己肮髒的心事,“遍地都是狗也不錯,你覺得呢?”
*
日子從酷暑成功過渡到涼秋,于文換上厚實的衣服,上次在成衣鋪買的衣服很合身,西宥說那家店是她娘親開的,讓他有需要盡管去鋪子裡提。
最近西宥來爬牆頭的次數少了,于文在院子裡坐着,總會無意識看向牆頭。
今天他習慣性看過去,心裡想着事,直到一把劍落地發出聲響他才回過神來。
——她來了。
西宥爬牆的動作愈發熟練,哪怕沒有内力也沒有攔下她的腳步。
她扶着地穩穩落下,元山在後面輕輕鼓掌,她立刻興奮地站起來,臉上洋溢的笑容比之天上的太陽還要明媚,“謝謝你們!我以後會更努力的!”
于文擡手遮住自己嘴邊的笑。
“長平文,”西宥撿起地上的劍,在他面前坐下,“你想不想看美人?”
于文輕輕搖頭,西宥眉頭一皺,又把話重複了一遍,于文去看她的眉眼,是十足的霸道模樣。
分明……
分明就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啊。
于文無奈點頭,西宥笑着掏出一張紙,于文以為是什麼美人圖,結果并不是,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一長串文字。
“我先跟你簡單講一下,上次我們不是在花樓處理了一個負心漢嗎?”
于文點頭。
“這些天一直有人跟我訴苦,說她們的夫君成日出入花樓,還花了家裡不少錢,我這一查,發現這些人去的都是同一家花樓,迷上的還都是同一個人。”
于文饒有興趣地去看紙上的内容,西宥繼續說:“我昨天帶着狗哥,就是李擇言,我和他去了花樓……”
于文:“……”
元山:“……”
西宥見他們表情不對,連忙道:“我和他還沒見到花魁的面就被趕下來了,說不接待我們,你們怎麼這副表情?”
于文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你沒找太子殿下?”
西宥撓頭,有些尴尬:“阿臻去花樓會被史官指着鼻子罵的。”
于文盯着她,靈魂發問:“那我呢?”
西宥:“……”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