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林之前埋頭于戶部并非什麼都沒發現,事實上西宥墜崖那天他就想和西宥分享這個發現,可她跑得急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屠殺當日是望日,王逸林拿出他謄抄下來的複本,上面清楚地寫了畔平村的事,底下還附有後人對此事的猜測。
“怪物自誕生起便有一把短刀伴随左右,終結它性命的隻能是這把短刀。”王逸林說。
“這有何難?”李擇言的手落在桌上,他的佩劍就擱在一旁,“過些天就是望日,我去殺了它永絕後患。”
王逸林沉着臉搖頭,“你恐怕不行。”
李擇言擰眉看他。
“依我看,不止是狗哥你,我們所有人都不能真正殺死怪物。”王逸林環視一周,目光在于文上稍有停留,“必須是沒有内力的人才行,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畔平村的怪事。”
陳臻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柚子可以?可她現在行蹤不明,沈将軍更是一個字都不願透露。”
其他人陷入沉思。的确,沈遠揚隻告訴他們人找到了,至于在哪找到的現在人在哪他是一點沒講。他們倒是想多問些事,不過沈遠揚作為親爹都沒表露出擔心,他們又哪好意思越過他頭上?
王逸林看向于文,他一向冷淡很是疏離,這段時間卻是異常主動格外配合。于文察覺到王逸林的視線,越過他身前的安厚存準确撞進王逸林的眼。
王逸林忽然彎唇笑了,毫無預兆開口:“長平世子或許不知,柚子幼時曾被一隻野雞啄過。”
周安鑫眨眼,不明白王逸林怎麼突然說這個,“她後來不是拉着我們在山裡找了三天三夜嗎?我們悶頭抓了一堆雞,也不知道哪個是咬過她的那隻,反正一股腦全給吃了,現在提到雞我還犯惡心。”
“她最記仇了,知道自己辦不成就會找别人幫她辦。”王逸林輕飄飄說,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于文。
于文表情未變,像在聽故事一樣微笑開口:“我确實不知沈姑娘還有這種經曆,聽着着實有趣。”
餘下的人默默站開了,若有所思地看着這有來有回的兩個人。
王逸林笃定世子文知道些什麼,像條瘋狗一樣咬着他不放。于文深知王逸林每句話都帶着坑,秉承着四兩撥千斤的态度打太極,就算王逸林猜出了什麼又如何?隻要他不認,對方能奈他何?
“你們既能心甘情願進山陪沈姑娘報仇,她必然允了你們好處。”于文百無聊賴,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桌上,擺好了聽故事的姿态。
王逸林在這一點上倒是沒辦法挖坑,“好處?她給你們好處了?”他扭頭去看陳臻他們。
陳臻聳肩,“她騎着我就來了,你們當時沒看到?”
“有哪門子的好處?我不去就得死好嗎?”安厚存翻了個白眼。
于文不自覺笑出了聲。
李擇言立刻警覺。來了!這是世子文犯的第二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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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傳信讓殊影走一趟,由她來介紹西宥目前的情況最合适。沒錯,他不該笑的。
他本意是想讓西宥好好養傷,待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再把她接回來,但陳臻他們不這麼想,他們要西宥回來結束這一切。
于文垂眸,目光落到正給他把脈的谷先生身上。沈姑娘不能視物,又如何能結束這一切呢?
“先生。”于文開口,谷先生聞言擡眸,突覺脖子一陣刺痛,就連他的手也無法動彈,他就好像被捆住的粽子,隻能移動眼珠。
于文的臉被絲線分割,他就這麼冷冷清清坐在那,谷先生卻感覺到莫大的壓迫感。
“沈姑娘把先生請來定然受盡了委屈,我本該在那天晚上就殺了先生。”于文指的是西宥剛回來那晚,她獨自一人坐在屋頂,他往上看去隻能看到她單薄的背影,與她素來張揚自信的氣場不同,那時的她就像是一隻獨自舔舐傷口的孤狼。
谷先生挑眉,他從來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不然他不會給西宥下毒,“哦?是嗎?殺了我世子大人可就沒有活路了。”
西宥用鮮血鋪出來的活路嗎?他甯可不要。
遙想起那晚西宥說的話,于文指尖微動,絲線沉默地陷進谷先生的血肉中,帶起細細密密的紅血珠。谷先生痛苦皺眉,眼中殺意翻滾,若不是那該死的蠱蟲限制了他,他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為他看病?!
“玉盈姑娘可比先生識趣多了。”于文淡淡掀起眼皮,他清楚看見谷先生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畢竟她還活着,而先生你……”快要死了。
玉盈玉盈玉盈!
谷先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氣到極點的時候真的很想沖到玉盈面前狠狠紮她幾針。就是這個女人騙走他全部身家還把剿滅怪物的重擔丢給他,他本該優哉遊哉做人上人,而不是被人掐着脖子要帶他上黃泉,現在又加了一項被線捆住當場肢解的酷刑。
谷先生像個洩了氣的球一樣垂下腦袋,自那天西宥甩出榴花簪而緊繃的神經因為于文的一句她還活着得到了緩解,他想起那人靈動的臉,長長呼出一口氣,滿心的憤懑到如今隻剩下慶幸。
那位大小姐還活着,這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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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影在太子府前停下,下人進去通報讓她在此等候,她百無聊賴地仰頭望天。
“甯公子慢走。”
下人的聲音傳入她耳朵,她看向聲源,與一上挑的眉眼對上,那人不動聲色收起視線,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鼻翼微動,像聞到了什麼。
殊影低下頭,在暗處勾起唇。
進太子府彙報了番,殊影根據指示離開太子府,她來時低調,走時也無聲無息。
循着氣味來到一小巷,她剛一走進去,一雙大手陡然出現,她活動手腕,身子往後一閃,亮出刀芒。
對面的人同樣拿着一把短刀,此刻正咧着嘴看她。
“滾回你的地界。”甯公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