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沿着影子的邊緣描繪,影子一動不動。
“後來,通過練舞,我越來越會控制自己的身體,好像也越來越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越來越少想起父母,就連他們的模樣也漸漸模糊,更不再需要小熊的陪伴。我曾固執的想要留在原地,後來麻木的接受時間的流逝,到最後我不再害怕未來。我考上了大學,開始工作,為舞台排練,為演戲練習,新的記憶不斷地湧進來,舊的回憶也就變得模糊。”
影子微微晃動了一點,手裡的落葉在轉動,安夕覺得胸口有些悶,轉身看向許翊辰。他的面部曲線柔和并不帶有鋒芒,眉間舒展,看久了好像能撫平内心的不安。
但她不相信他說的話。
“這樣的日子是不是很難熬?”
許翊辰低頭想了一瞬,似有一絲痛苦閃過,但很快平靜,“也許吧,但我隻記得我想站在舞台上,無論如何,我想站上去。排練、商演、被拒絕隻是過程,過去也隻會留在過去,我隻管往終點走,困難,絕望壓不死我們。”
安夕轉身低頭繼續往前走,路上的落葉漸漸多了起來,金黃色的銀杏葉襯着月光,波光粼粼,有一種踩在湖面的錯覺。
“慢慢走,别放棄。”
将落葉輕輕踢到一起聚攏,安夕低頭擺弄着,“可是我總是不能安心,世界好像在催着要一個結果,過程總是忐忑,在堅持中死去活來,然後迎來一個又一個失望的結果。”
“或許這便是羁絆吧,我其實從未想過堅持,我看到的隻是眼前的路,這條走不通,生存都成了問題,那就換一條,等有能力了再揀回真正喜歡的事情。我不急着證明,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我隻是過我能夠得上的生活。子毅和你一樣,有很多的羁絆,可惜當時的我不明白這些。他一心想要向家人證明自己,每一次失敗砸在他身上,可能是我的兩倍甚至三倍重。”
安夕看着腳邊堆起一片小小的落葉堆,羨慕地說道:“你活得真純粹。”
許翊辰轉動着手裡的那片落葉,小聲說了句,“可我最期盼的是擁有羁絆。”
腳下的踢踏聲掩蓋了周遭的動靜,安夕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問道:“子毅後來去哪裡了?”
手裡的動作停滞了一瞬,許翊辰彎身将那片樹葉放到落葉堆上。
“他回家了。”
突然起了一陣風,落葉在腳邊激烈得打着轉,許翊辰緩緩站起來,月光在西裝上鑲嵌的珠寶間跳躍,光輝映襯到眸子裡,安夕轉身看見那雙眼睛滲了水,突然被攬入一個用力過度的擁抱。
“我記得第一次排練時你的表情,是驚喜,你喜歡那樣的自己對嗎?安夕,不要放棄自己,不要放棄,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這句話在心裡重複了無數次,早已經聽膩,無比厭惡那個無能的自己。
不要放棄,可是當這句話由另一個人說出,似乎打破了魔咒,厭棄成了珍惜,無力有了希冀,堅韌承托起委屈。蹚過無盡的失落,尋得一片發光的海岸,月亮灑在其中,海水也有了溫度。
不要放棄,這句話似乎有了屬于自己的生命,在後來很多想要放棄的時刻,獨自沖鋒向前。
安夕本想安撫許翊辰突然的情緒,卻自己先紅了眼眶,哽咽着問道:“為什麼我的世界全是惡意?我好像隻能給世界帶來憤怒,就像是被詛咒的人,選擇堅持會不會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愛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相信自己,守護好你身後的一點點星光。”
“一點點星光?”
許翊辰神秘兮兮地從那套精緻的禮服裡掏出一包紅色塑料袋包裹的盒子。
“仙女棒?”
安夕探着腦袋看看這東西從哪掏出來的,被許翊辰用手抵了回去,隻見他得意地說着:
“嗯,我可是從頒獎典禮中趕過來的。”
“我知道……”
安夕低頭,一些愧疚和自卑湧了上來,許翊辰卻探頭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呀,差點錯過一場最最最盛大的典禮,還好有我。”
眼前身着盛裝的人正笨拙地點燃一支仙女棒,火光瞬間滋啦啦炸開,映在他眼睛裡,世界又開啟了慢速,他用一本正經的播音腔說道:
“接下來讓我們恭喜安夕!獲取本年度最佳成長獎!最佳奮鬥獎!還有一項重量級獎項!”
許翊辰笑着将仙女棒遞到安夕手中,金燦燦的火光在手中傳遞,他撫了撫安夕的眉心。
“最佳明媚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