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門器折疊。
一道人影踩着“咔哒”的動靜,鑽入缺乏光線的休息室。
“誰?”陳決明被驚擾,“幹什麼的?”
“别喊别喊。”
來人一巴掌拍亮大燈,外套上的公益賽LOGO反射了一片晃眼的明。
“我——Bear!你偷偷摸摸弄什麼,燈都不開?”
陳決明拍拍心口,暫停了視頻。
“場館這燈太亮了,破壞氛圍。”
“什麼驚世名電影啊,還得配‘氛圍’?”Bear彎腰朝平闆上杵,“恐怖片?”
“你别瞎猜。”
開工第一日,陳決明一臉無精打采,見了人也懶得站起身。
“DTG剛更新了Fan Meeting花絮,我搶沙發呢。”
平闆上的視頻,定格在選手低頭寫To簽的一刻。
喻昭蘇腦袋上别了個羽毛發夾,被閃光燈一照,側臉細碎地閃爍着。
“她是……Esperanto?外卡給化妝得都不太像了。”
“嗯?”
陳決明端詳兩秒,了然。
“她沒化妝,是那發飾質量次,掉閃!真不愧熊瞎子,你這什麼眼神?”
Bear:“……”
拉踩!
赤果果的拉踩!
陳決明伸着懶腰,理了理皺褶的衣袖。
“快該比賽了,找我有事?”
Bear從兜裡掏出張紙,雙手捏着遞給他。
“我們隊的口号,剛敲定。”
紙的兩面,印滿了公益賽的LOGO。
公益賽是一公益組織聯合官方舉辦的,一年兩度,賽制照搬常規賽。決出最終勝者後,主辦方将根據人數峰值、AMA[注]等觀賽數據,捐款用于各項公益活動。
出于熱度、曝光率等考慮,賽事邀請的選手一半是自帶流量的退役老選手,一半是高人氣主播——
Bear屬于前者。
他在役期間,數進S賽。
許是ID的詛咒,他一到秋冬季,就發揮得如狗熊夢遊,而S賽又橫跨十月、十一月。因此,他年年被花式擡走,得了個“熄滅狂雷[注]”的外号。
有一年八強,Bear所在的Dream迎戰LCK一号種子,抽簽結果出來後,社媒一片愁雲慘淡,高呼“不被玲珑塔就算赢”。比賽時,Bear忽然爆種,鏖戰四局力勝了一号種子。
彈幕當即變臉,狂刷“燃燒狂雷”。
然而,他就爆種了那一場——确切地說,五個小時——四強遭遇LEC隊伍,Bear重啟冬眠模式。
隊友們發育歸來,發現中路崩成了小熊餅幹碎屑,無從挽救。Dream以被爆的姿态淘汰出局,水晶爆炸的瞬間,彈幕急轉直下,“窒息悶雷”無聲濫炸。
若輸得十分幹燥,觀衆圍罵一陣,洩去怒勁就行了。
可要命的是,LEC打出了幹勁,一路高歌猛進,掀翻決賽敵手摘得了桂冠——那敵手,是當年LPL的奪冠熱門。
輿論徹底爆炸,奪冠熱門和Bear被縫成一沓釘上恥辱柱。
Dream端得一派高高挂起,不發言冷處理,任由輿論從辱罵逐級發展到“非蓋棺理讨之‘冬眠’假賽否”。
風刀霜劍,狗熊沒能撐過漫長的冬季,灰溜溜退役了。
離開職業賽場後,Bear加入直播大軍。
靠“悶雷”的臭名,他的二路解說在平台也算排得上号。
直到公益賽主辦方聯系他。
“熊選手,你願不願意再試一次?”
仰仗拉滿仇恨的ID,Bear逐漸在公益賽站穩腳跟,混成了名宿。
作為前輩,想口号這種門面活,全權由他負責。
“手機上發我不就行了?”
陳決明随手一折,将每句口号的第一個字連起,拼成了“不滅狂雷”——那是Bear在聯賽嶄露頭角時,觀衆贈予他的頭銜。
“今兒初十,俗話說,不出十五都是年。”Bear幽怨,“想着來給你發紅包,結果一進門,先被發了句‘熊瞎子’。”
“别别,我的錯。”
陳決明前兩日剛交了語言課學費,錢包大出血,“熊哥,紅包沒錯呀!”
此時,工作人員敲門。
“白茶,準備上台了,選手也是。”
“就來——走吧,您可以邊走邊轉賬,要是嫌累,我願意代勞。”
“财迷樣兒!”
陳決明嬉笑着,招财貓似的一搖手。
公益賽先打大亂鬥,勝者選邊,再打一把BO1。
一小時後,所有流程結束,Bear率領退役選手隊,将主播隊殺得落花流水。
陳決明正和選手對采訪問題,手機在兜裡“叮叮咚咚”,蹦了支踢踏舞。
[熊哥]:[紅包]
[熊哥]:聚餐,你也來啊!
*
辣氣氤氲,包間鼎沸如熱鍋。
不隻陳決明,主播隊也拎着炸雞奶茶到場了,意興盎然加入勝方MVP結算聚會。
等上菜的時間,一桌人就着甜膩奶茶,搬出某撲評分互相揶揄。
一邊控訴下手太狠,另一邊回怼玩得像魯珀特之淚,一捏尾巴就炸。
唯獨陳決明沒在場上打,有被抓去“評評理”的風險。
故而他借口吹風,脫離Round3窩在窗邊小沙發裡繼續補花絮。
視頻裡,喻昭蘇、AD和翻譯并排走出場館,你比我劃地說着什麼。
相機錄到的聲音斷斷續續,DTG就沒配翻譯字幕。陳決明仗着懂外語,全神貫注盯着她的口型,勉力做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