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日朝晨。
莫可名狀的燒疼仿佛機械蝴蝶,于胃裡肆無忌憚地扇動翅膀。
喻昭蘇才睡下沒多久,眨眼又醒了。
她以指節壓迫疼處,頂了一張除去眼周烏青外再無人色的臉,沖進洗手間,虛扶着水池不住幹嘔。
殘影如流星襲擊,一側,正在洗漱的阮文竹大驚。
“Esper?!”她連手上的泡沫都顧不得洗,趕忙為喻昭蘇拍背,“&%@……!”
昨兒傍晚現在,喻昭蘇唯一進的食是兩三口水果,早消化得一幹二淨了,所以她胃裡空無一物,什麼也吐不出。
“呼——”
待挨過徒勞的幹嘔,灼燒般的疼也稍有緩解。
喻昭蘇弱弱歎聲,微一挪步,逃避了阮文竹那雙要将她擂散架的手掌。
“文竹,咳可以了,是胃難受,沒……沒到心肺複蘇的地步。”
阮文竹的動作一頓,連珠炮似的崩出一連串外語。
“等等等,”喻昭蘇揉揉耳朵,“你說的什麼語,我沒聽懂?”
翻譯這才意識到,情急之下,她本能地飙起了方言。
“Sorry,我是說,你還有哪兒不舒服?”
喻昭蘇橫在肋間的胳膊扯了扯的衣服。
“有點冷。”
此時将将六點,月亮還懸在天邊。
DTG到處都籠着暗淡的紗,涼意如霜。
阮文竹翻箱倒櫃扒拉出電熱毯,親手把疑似着涼的上單裹成了春卷。而後,她端了碗阿姨煮的熱甜水,監督喻昭蘇喝。
“現在怎麼樣?如果疼得厲害,我給你找藥,或者去醫院。”阮文竹掖緊毯子,“不過,急診難排,等的時間長短全憑運氣。”
喻昭蘇閉着眼,疼與困意交織:“會不會錯過比賽?”
“99%的概率。”
“還是别了,”喻昭蘇蒼白一笑,“隊裡又沒有替補,總不能讓教練熱身上場。”
哪怕有替補,也無濟于事。
如果之前依她所言,DTG擡了替補上一隊,多半隻是輔助一名,頂不了别的位置。
“那我去找藥,”阮文竹摸了摸她的額頭,“今天語言課取消,你多休息。”
分針滴滴答繞了一圈,藥物逐漸發揮起效,安撫了刺灼的疼。
喻昭蘇縮在“春卷皮”裡,時夢時醒,直到一陣鈴聲驚響。
透過窗簾的光溫暖,加之最高檔的電熱毯,喻昭蘇捂出了一身汗。因此手機震時,她跟落入蜘蛛網的飛蟲一樣,黏住了手。
“啊——”
她一面掙紮,一面腹诽為什麼手機不能腦電波控制。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喻昭蘇才擺脫比強力膠還黏的被窩,接起斷了又打的第N通電話。
她一時朦胧,嘟哝着初見成效的外語:
“你好,我是D……TG上單。”
“你好,我是陳白茶。”
時差另一頭的陳決明聽見沙啞的聲音,遲疑片刻。
“Esper選手,你生病了嗎?”
“抱歉,”喻昭蘇想也不想,即答,“我不能告訴你。”
與此同時,意識逐漸歸位,随機定格在了Dream一年一度的選手素質培訓。
——詢問你或隊友是否生病,該怎麼說?
角落的Abuse伸着懶腰。
“實話實說呗!”
“二隊的小孩叭?不行,赢了算錦上添花,要是輸了,當心被噴爛——‘借口哥’。”
“……即使赢,也似乎不妥。”
小喻昭蘇越過一衆桀骜的腦袋,望向台前手握話筒的葉講師。
“說的‘實話’,豈不成了攻擊……敗者的快刀?”
一隊選手再度揮動“Objection”的大旗。
“那你的意思是,碎牙盡朝肚裡咽?赢家不配狂?”
隻是一瞬火花,喻昭蘇壓根沒深想,頓時被ping得不知所措。
所幸,葉如是及時叫停。
“真要論的話,棋盤麥粒都不如可能的情形多,一題制定一解沒意義。”
“你如果不在意輿論,想說什麼當然随意。”
她朝Abuse略略颔首,而後轉望喻昭蘇,展顔一笑。
“不過,多數情況下,不形于色、不言于表才是通解,你難道能預測别人如何解讀你的話嗎?”
教練仿佛捧着隻石膏娃娃,仔細将小喻昭蘇放在了平穩處。
而記憶飛掠,“咻”一閃,紛散為一屋子的金線。
喻昭蘇清醒,瞧見了屏幕上的名字。
“抱歉,我又放你鴿子了。”
“沒有沒有,”陳決明惦念方才的沙啞,關切道,“你的嗓子……偶爾休息一次也無傷大雅。”
她搖頭。
“三點的比賽。”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要上場的日子,喻昭蘇總是格外勤勉,防止賽時“失語症”突發。
陳決明默默歎氣,打開P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