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個字林霏像是咬着牙說的,宋明珠幾乎聽見了牙齒與牙齒摩擦時産生的那股子令人牙酸的聲音,不由得抖了一下,趕忙解釋,“陛下給我和謝蘊賜婚那日,還有另一人在朝堂上求娶,你可知曉?”
“知道啊。”林霏松開手,“就因為陛下賜婚和朝堂求娶這兩件事的主角是同一人,這事鬧得挺大的,整個京城怕是沒人不知道,我自然也是聽過的。”
宋明珠攤開手掌,說道:“那個在朝堂上想讓陛下将我嫁給他嫡孫的,就是你今日見到的那個人。他接近你,就是想讓你嫁給他嫡孫。”
因着來參加馬球會的多是同輩的姑娘少爺,就算有長輩也是當家主母來湊個熱鬧,或者想要來挑選兒媳婦或者女婿,極少有上一輩或者更高輩分的男人來參加,所以當時林霏多看了他們一眼。
林霏回想着那漫不經心的一瞥,她大概瞧清了那位老人家身後的男子。
身量還算看得過去,體型偏瘦,瞧着有些弱不禁風的架勢,而且那臉……
林霏臉皺成一團,“他家失心瘋了吧,我才不可能嫁。”
宋明珠張了張口,沒将那句嫁不嫁不由得你說出口,隻交待林霏,“你回府後将這件事告訴你父親,不需要說太多,你隻要告訴他今日有兩個姓宋的人在馬球會上與你接觸即可,你父親會明白這裡頭的關竅的。”
林霏雖然不解為什麼這事還要告知她父親,左右她父親不會把她嫁到那種人家去,但看宋明珠神色嚴肅便應下了。
宋明珠瞥一眼林霏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隻可惜她父親有把柄落在蒙裡紮那邊,若是真被威脅,誰也無法預測事态發展,還是提前告知一聲,起碼能給這位林尚書留些應對時間。
事情交代完,一行人準備離開。
臨到林霏上馬前,又被宋明珠拉住囑咐了句:“最近一定要萬分小心,那家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提防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林霏略有些懷疑,“不至于吧……”
宋明珠撇撇嘴,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原先宋雲志想要我嫁給他孫子,我阿爹不同意,他孫子直接翻了我的院牆,雖然沒成功,但足可見這家人是不會要什麼臉的。”
林霏聽見那人膽敢翻院牆後緊張地抓住了宋明珠的手臂,知道沒成功後才松了手。
她明白了宋明珠的意思,認真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宋明珠和謝蘊站在原地,目送林霏離開。
謝蘊側身看着宋明珠,半晌後,緩緩開口:“不是你的錯。”
宋明珠咬了下唇,轉身與謝蘊對視,苦笑道:“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天色漸暗,周圍隻剩下幾輛零零散散的馬車,謝蘊拉着宋明珠的衣袖将人帶到他的馬車後面,借着馬車的遮擋将人攬住。
“不要多想,是宋雲志心懷不軌,那個人不是你,也會是别人,總有人躲不掉的。”
宋明珠額頭抵在謝蘊的心口,聲音悶悶的,“可如果不是因為我躲過去了,他就不會選中林霏。”
“傻話。”謝蘊拍了下宋明珠的後腦,而後又心疼地揉了揉,“宋雲志選中林小姐是因為林尚書從前就和蒙裡紮有過瓜葛,落了把柄在人家手裡。”
“可……”宋明珠好似陷入了邏輯怪圈,總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讓林霏被遭此禍事,畢竟如果不是她先一步讓陛下賜婚躲過這一劫,無論如何宋雲志也不會繞過她去選擇林霏,林霏相當于替她受了這一劫。
謝蘊松開她,右手手指擡起宋明珠的下巴,對上她被迷茫淹沒的眼睛,溫聲道:“林尚書勾結别國在先,你借賜婚躲災在後,若非林尚書被蒙裡紮握有把柄,林小姐都不需要像你一樣找理由,林尚書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甚至宋雲志壓根不敢将目标定為林小姐。”
“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承擔代價,林尚書勾結别國,被人用自己疼愛的女兒威脅;林小姐将婚姻作為籌碼,當初嫁到長安侯府隻是為了壓你大哥一頭,至此一步錯步步錯,到現在婚事被别人惦記利用,這終究是他們要承擔的因果。”
“再者說了,若是有人當街縱馬,你耳聰目明極快地反應過來躲過去了,而你身後的人路過一隻正進食的幼犬時惡作劇般地踹翻了它的食盆,正洋洋得意地對着身後沖他汪汪叫的幼犬扮鬼臉,因此沒能及時察覺到縱馬而來的人,被馬一腳踹翻當場死亡。你說,這難道不怪當街縱馬之人,難道怪你嗎?”
宋明珠揉揉鼻尖,被謝蘊簡單明了的比喻說服了,搖了搖頭。
謝蘊見她眼眸的迷霧漸漸散開,終于放了心,“别想這麼多,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嗯?”
“知道了。”
謝蘊将宋明珠送到她自己的馬車上,又掀開轎簾說道:“暗衛我這兩日挑一挑,下次見面給你帶來。”
宋明珠都快忘了這事,沒想到謝蘊居然還記得,笑着應了。
謝蘊往後退了幾步,馬夫拉直缰繩,準備出發。
這時,幾聲微弱的“小姐,小姐!”從遠處傳來,尚未放下轎簾的宋明珠聽見,覺得有些耳熟,腦袋又往窗外探了幾分,來人正是留在府裡的蘋果。
宋明珠吃驚道:“你怎麼來了?”
蘋果顧不上自己完全亂掉的呼吸,艱難地說道:“大少,大少奶,奶,要生,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