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祿祥在潇湘一帶燒殺搶掠,欺行霸市,罪惡滔天。我早晚會取他首級,為民除害。你們這些人,若是還記得習武的初衷,便早些抽身,莫要執迷不悟。”
那兩人吓破了膽,不停“是、是、是”的答應。直到眼前的人影再次轉過身去,兩人才試探着爬起來,抱頭鼠竄。
半靠在牆角的女子這時才徹底清醒過來,扶着土牆慢慢起身,對着那側立的身影俯身行禮。
“多謝……多謝恩人……救命之恩。”
剛說出這一句,眼前便一陣發黑,不由自主倒下,頭部撞向身邊的土牆。
她虛弱的身子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扶住,頭部也被扶了一下,沒有撞上堅硬的牆壁。
“你是王小姐的婢女,葉兒,是麼?”耳邊響起一個冰冷卻沒有攻擊性的聲音。她全身一震,擡頭睜大了眼睛。眼前,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眉眼都如同他的身姿一樣,筆直筆直的。
“恩人……怎麼認得我?”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穩,又自覺不好意思,後退一步離開他,一手扶穩土牆。
那人立即收回手臂,依舊面無表情。
“在下滄零,遊曆江湖,偶來潇湘,正遇到王家之事。可惜當時為時已晚,王小姐已然喪生。”
葉兒聽着,神色越來越黯然,終于低頭啜泣起來。
“多謝俠士關注。我自幼家貧,父母無奈才将我送進王員外家,蒙王員外收留,給小姐做丫鬟。我與小姐從小一起長大,說是主仆,情同姐妹。可憐她一個弱女子,沒來由遭此慘禍,失了性命。現如今員外和夫人雖說還活着,卻明明沒了半條命……我……我實在是受不了。小姐……她去了……我……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滄零道:“所以你想混入姜府,行刺姜祿祥?”
葉兒怔了怔,低頭看着落在腳邊的短刀,喃喃道:“我知道姜府護衛森嚴,也知道姜祿祥身邊有不少武功高強的惡人。但我覺得,一個弱女子反而更容易混進去,接近那個惡棍。”
滄零冷然道:“這種事,不是你這樣的弱女子能做成的。你回去吧。”
葉兒黯然道:“我知道我沒有用,可是我一想起小姐,一看見老爺和夫人整天失魂落魄的樣子,便實在是……”
滄零打斷她道:“此地不安全,你趕快走吧。”
他看了一眼蒼茫的夜色,轉身而去。
葉兒虛弱地扶着牆,看着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那個身影肩頭一枚小小的新月在星光下淡淡閃爍。
她拭去淚珠,拖着傷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頓而行,可是,沒走幾步,便再也撐不住了。天地都在旋轉,眼前一片漆黑。她失去了意識,無力地倒在地上。
夜近三更。
嶽州城夜間全城宵禁,不過這個街區比較特殊,有不少店鋪依舊開着門。
店鋪開門是有原因的。在這個街區,通宵都有人活動。
夜半三更還在街頭活動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人不在多,卻形形色色,各不相同。衣衫褴褛的乞丐,錦衣繡服的公子哥,貌美如花的姑娘,須發皆白的老人……這些人雖然差别非常大,卻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看上去全部都神神秘秘的。
山有脈,水有源。人的差異,來自不同的環境,不同的身份。可是這裡的人,卻都像是憑空出現的,沒有來路,也沒有歸處。
小酒館裡,五壺龜蛇酒已然空了。
曠無涯開心得很,酒喝得越多,他好像越清醒了,興緻也越高了。
“小竹子,想不到你這樣一個人,卻這樣的不厚道!你看看你,這五壺龜蛇酒,你就倒了一杯,而且到現在都還沒喝完!”
他指着玉清竹面前的酒杯,啧了好幾聲,“看看這,你這是在養魚麼?”
玉清竹端起旁邊的茶盞,微微一笑,“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要事當前,酒量頗淺,不敢貪杯。”
曠無涯大笑道:“江湖傳說,玉家的人都酒量不行,看來不是虛言啊。好,今日我就先饒了你,改日無事,我一定要試試你真正的酒量。”
玉清竹歎氣道:“實不相瞞,我現在已經在頭暈了。”
這句話出口,曠無涯越發笑得前仰後合。
玉清竹忽然擡手阻住他,倒把曠無涯吓了一跳,擡眼看去,隻見韋記鐵鋪通紅的爐火前,一個綠衣女子正在踱來踱去。
“滴水觀音?”曠無涯盯着那女子,摸着自己的髭須,“看起來這個女人是真的被你制服了。或許,她知道逃不出你的手心,便放棄逃跑了。”
玉清竹笑道:“我一個人能有多大作為,還不是靠你搶先一步将嶽州城中的情況全部打探清楚了?在她面前,我不過是故弄玄虛有一套罷了。”
曠無涯指着他笑道:“聽聽你說的。我隻是踩好了點而已。與滴水觀音正面交鋒的,是你不是我。什麼故弄玄虛,你也過于自謙了。”
玉清竹放下茶杯,長身站起,“走吧,是時候走進真正的韋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