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詐死
太湖之濱,這道聲音映着水音清朗疏闊,令人聞之難忘。
在人們驚愕的目光中,一個身穿青衣青紗蒙面的人分開人群,緩步向豐兒走去。那腳步從容自若,宛若閑庭信步,平淡悠然。
這個人的身姿神态如此與衆不同,可是方才,他明明就站在那些圍觀的人中間,許是因為展現在人們眼前的火弩霰弩太過引人注目,一直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過他一旦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即使臉上蒙着青紗,還是有不少人立即驚疑地叫出了聲。
“哎呀!這不是那個……”
“是玉清竹麼?那次在橋頭和姓馮的對峙,我見過他!”
“他……他不是死了麼?”
那個人聽到了人們的議論,輕笑了一聲,轉過身站定。他面對着大家,好像是要回答大家的疑問,将蒙面的青紗解開,扔在了一邊。
雖然臉色比平時要蒼白很多,但這分明就是玉清竹無疑。
人群立時嘩然。
“這就是玉清竹啊!他不是死了麼?”
“對啊,今日,不是他的喪禮麼?”
玉清竹輕松笑笑,對着圍觀衆人拱手施禮,态度極是謙恭。
“在下的确就是玉清竹。前些日在下在明珠巷遭遇死士,其人身上捆綁大量火雷,不惜以身為雷,引發爆炸。在下當時正與之對敵,距離太近,雖然躲避開來,未免受了些傷。不過,在下福澤尚可,并未殒命。謊稱死難,隻是一個小小的計策,想借此制造一些混亂和機會,讓大家都能一睹所謂火弩和霰弩的風采。欺瞞了大家,是玉某之過,還望大家多多擔待。”
他如此謙遜有禮,圍觀衆人倒不好意思起來,紛紛拱手還禮。嘴裡咕哝着“不敢不敢”的話。
另一邊,冰雪宮的兩位使者冷空和冷澈一齊走到跟前,面對玉清竹屈膝行禮,口稱,“公子傷勢如何?”
玉清竹道:“多勞兩位姐姐,我傷得不算重,請姐姐放心。”
冷空道:“宮主聽說公子受傷,十分惦念,原想親自前來,無奈去送信的乞丐一再叮囑,宮主才未離開冰雪宮。”
冷澈道:“宮主因公子之事憂心多日,難免影響身體。公子在江湖行走,日後還望擅自保重,以免家人懸心。”
這兩個冰雪使者,雖然對玉清竹行着屬下的禮,那冷冰冰的态度和言語,分明是在埋怨。她們滿心滿眼,隻有她們的宮主,任何人影響到宮主一絲一毫,她們都會不高興,即便是玉清竹也不例外。
她們如此,玉清竹心裡其實是開心的。姐姐已決定一生許身冰雪寒緣,并且已經成就神話。走到這樣的地步,注定一世孤冷,有這些忠心的屬下跟從她,也不至于太過孤清。
想到此,玉清竹歎氣。他對姐姐的擔心乃是常人之思,至于醉心冰雪寒緣并且已經練到頂重的人究竟是什麼心境,誰也無法理解。畢竟,冰雪寒緣隻有完全斷情絕欲才能練至頂重。冷清溪身處冰雪世界,或許并無孤清之感,就好似那些淩寒盛放的紅梅,寒冰冷雪,方得其所。
或許,到了當下境界,一切都已不重要。她心裡唯一剩下的柔軟,隻剩下了他這個弟弟。
其實那日在常宅門口,那般劇烈的爆炸,他的确是傷得不輕,但也并無性命之憂。那般情景,能夠逃離,本就一半靠速度,一半靠幸運。這一次為了制造混亂,利用了冰雪宮的名頭,他想出了一招詐死之計。雖然騙過了大多數人,引出了這場切磋公開舉行,卻一定傷了姐姐的心,惹得她牽挂不安。
等手裡的事辦完,必須北上佳仙湖,去給姐姐賠罪了。
他歎了一口氣,面對兩位冰雪使者拱手行禮,恭敬道:“多謝兩位姐姐提點,待今日之事畢,我便去往冰雪宮請罪,屆時多住幾日,陪陪我姐。”
兩位冰雪使者端正站着,冷若冰霜地受了他這一禮,下一刻便向兩邊一分,站在了他左右。
冰雪宮的主人不在,他就是主人。
玉清竹轉身對着已然愣住的豐兒,溫聲道:“豐兒,那東西不僅危險,而且邪惡,你年少清白,未染塵世污濁,不該碰那種東西。”
豐兒怔怔看着他,良久,臉上震驚的表情慢慢撤去,扁起了嘴,苦起了臉,兩串大大的淚珠忽然便挂了下來。
“嗚……玉哥哥……玉哥哥……你……你怎麼到現在,到現在才來啊……”
這眼淚的閘門一旦打開,一直繃緊的心防瞬間崩塌了。豐兒雖然比一般的少年人堅強又有智慧,畢竟還是個孩子。這段時間不知道心裡受了多少折磨,一看到他信賴的人,孩子的脆弱便暴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