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不是有些事非得艾薩克不可……他才不會受這個氣。

……

終于，艾薩克放下筆。

他擡頭，平靜地望向阿萊德。

二人對視。

盡管阿萊德很着急，但他知道自己要等艾薩克先開口。

果然，半分鐘後，艾薩克臉上露出一個半笑不笑的表情。

“首先，你的猜測大緻沒錯。那個黑色藥丸的确是一種能量補充劑，而且還是改良版的。”

有了艾薩克的檢驗結果，阿萊德後續的計劃也都有了方向——順着艾麗卡挖新黑暗的事。

“然後呢？”阿萊德點點頭，表情沒變。他當然注意到艾薩克用“首先”開頭，這很罕見。

艾薩克臉上冷漠，眼裡卻有了幾分興緻盎然，“然後我也要試一試。”他盯着阿萊德，嘴上扯出一個假笑，“蘇菲……我覺得後續會很有意思。”

“你不是說過不想參與嗎，而且……”阿萊德皺眉。

他之前和艾薩克有過約定，艾薩克不會選邊站——他對光明或者黑暗的任何一方都不感興趣。

“哦，你不覺得你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加入了嗎。”艾薩克語氣平平又帶點諷刺。

“我想不想參與是一回事，而你找不找我參與是另一回事。”

阿萊德看着艾薩克，他右手摸着太陽穴，中指挑了一下眼鏡框，“你……”

艾薩克此時看起來有點太胸有成竹了，他現在不确定對方到底知道多少，以及，這個平時的朋友還能不能信任……

“你是什麼意思？”阿萊德選了一個很含糊的問題，而艾薩克的回答卻至關重要——對阿萊德來說，信仰是底線。

短短的瞬間，他似乎感受到心口那個閃電烙印在跳動。

“你不覺得我早就知道嗎？”艾薩克不屑，“我隻是不在乎。”

阿萊德仔細分辨着艾薩克的話，早就知道……是多早？又知道多少？

回憶着和艾薩克相處的過往，二人從未讨論過任何關乎光明或者黑暗的立場問題。

但阿萊德明确知道，自己有時會在他面前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些“黑暗信徒”的馬腳——他是一個太聰明、心思太深沉的人。

可艾薩克卻完全置之不理，不向光明聖殿舉報自己，也不阻攔自己的行動，這不是一個正統光明法師應有的行為。

但艾薩克也不像自己這樣為黑暗神奮鬥。

艾薩克從未不信仰黑暗——阿萊德能感覺得出來。

總之，阿萊德花了很久很久，在曆經了多次猶豫、謹慎後，才終于确認艾薩克真的把自己當“朋友”——自己有事求他幫忙，就算冷嘲熱諷幾句，他還是會出手的。

無論那些任務多詭異——從信仰光明和信仰黑暗的角度來看，都堪稱奇葩。隻要他答應了就會做到，而且事後從不多問。

可今天，艾薩克完成任務後，他第一次說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試一試，他覺得蘇菲有意思。

在今天之前，阿萊德還覺得，艾薩克的基本價值觀和正統光明魔法師差不多——隻是他不那麼忠誠于光明。

但剛剛，他明明說得是……不在乎光明。

“不在乎？”阿萊德不确定地小聲重複了一句。

艾薩克發出一聲冷笑，“不在乎，不在乎光明或者黑暗。”

這是阿萊德沒見過的艾薩克，不像對着自己平時那樣直白冷漠、不像對着學生那樣假裝溫和。

他在嘲笑……嘲笑信仰。

顯然，信仰光明這件事對真實的艾薩克來說很可笑。

他甚至都不信神。

阿萊德覺得自己讀懂了艾薩克的意思，甚至他有了推斷——艾薩克不信光明神，大概也同樣……不信黑暗神？

信仰這種事，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讨論的——在克爾曼皇家學院，所有人明面上都得信仰光明，不容置喙。

所以，不論艾薩克的真實想法是什麼，阿萊德不可能和他讨論——關于信仰，關于自己的任務和目标，關于蘇菲的未來。

阿萊德眉頭慢慢皺起來。

“不要緊張。”艾薩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說了我隻是參與進來。”

他的言外之意是，隻參與過程，不影響結果。

阿萊德不理解，如果艾薩克決定參與進黑暗和光明的鬥争中，又怎麼可能不對最終結果産生影響。

而且，他現在對蘇菲産生了興趣。

艾薩克還是含笑看着阿萊德，仿佛在說，你會理解我的。

“……”，阿萊德決定問點實用的，“所以，你接下來要幹什麼？”

看來很多事，需要從長計議。

“不是我要幹什麼，是你要幹什麼。”艾薩克似乎今天就要和阿萊德兜圈子兜到底。

又沉默幾秒，阿萊德無奈了：“所以我要幹什麼？”

“我會給你介紹一個人，艾麗娜娜·芬利，希望你們合作愉快。”

聽到這個曾經因追求奧利教授而全院聞名的學生名字，阿萊德猜自己開始理解了一些艾薩克的心思。

相比“參與蘇菲有意思的未來”，艾薩克大概對“捉弄奧利”更感興趣。

————

阿萊德回到辦公室，從一個特殊的文件夾中抽出了所有關于艾麗卡的資料。

平心靜氣地閱讀完所有文件後，他陷入沉思。

艾薩克的結論說，艾麗卡的黑色藥丸是改良版的能量補充劑。

如果艾麗卡真的是新黑暗的小喽啰，她沒必要吃大把的能量補充劑。到底有什麼病會快速地消耗人的能量，他想不出來。

或者說，他恰好知道新黑暗有一種魔法——以某人的生命力為獻祭，輔以其他魔法就可以撬動巨大的能量。

艾麗卡怕冷、瘦弱、需要常吃能量補充劑——很像了。

但普通的能量補充劑，絕對補不上獻祭的生命力——除非剝奪其他人的生命裡才能勉強維持平衡。

這樣想着，阿萊德從魔法保險盒中拿出了另半顆艾麗卡的藥丸。

他仔細打量，又用手指甲輕輕掐了一點放在。

用手指從杯子裡沾了一點水，輕輕滴在藥丸粉末上——黑色藥粉吸收水分自動聚集成泥團，它甚至微微臌脹起來。

阿萊德知道，他們在以肉眼難以察覺的方式蠕動着。

不再猶豫，阿萊德快速從魔法保險盒中拿出個白色手帕——又抖落上面的黑色粉末，再滴水。

果然，這些黑色粉末和藥粉一樣，遇水成泥，更加劇烈地蠕動着。

阿萊德有了判斷。

這些黑色粉末，是一種黑暗慣用的“小玩意”——希望土。

希望土的樣子像普通的黑土，但實際更像蘑菇。他們吸收水分就會萌發，可以寄生在活人身上，偷取活人的生命力。

當然，成熟的“蘑菇”也可以供人“食用”，給人提供生命力。

阿萊德搖搖頭，随意點燃了幾張廢紙，拿着着火的紙輕輕掃過桌面——“蘑菇”怕強光，希望土受不住火光的明亮和溫度，很快“死”成了普通的灰塵。

阿萊德擦幹淨桌子，坐下來重新思考。

艾麗卡應該是借助希望土獲取他人的生命力——藥丸就是證據。那她的生命裡被獻祭了嗎？

阿萊德不理解新黑暗怎麼會選了這麼弱的人。

不過，蘇菲裙子上的希望土是她放的嗎？

那時她快暈過去還能抓緊時機做事，也真是……新黑暗倒是有個好苗子。

無論如何，阿萊德不認可新黑暗對蘇菲的小動作——太蠢、太莽、容易打草驚蛇。

可這也是機會，新黑暗那邊已經不掩飾對學院裡舊黑暗勢力的垂涎。

阿萊德不會放棄“教育”新黑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