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山林的郁郁蔥蔥,繞過大漠的漫天黃沙,直至天上飄下雪花時,阿離和祁淵終于來到了昆侖山地界。
昆侖山終年皚皚大雪,天地蒼白如一,原是無人踏足之境,今天卻闖進了兩位客人,一紅一黑,将滿地的雪白襯托成了配角。
一串深腳印埋進雪裡,痕迹久久未消。
昆侖派位于雪山之巅,神族庇護之地,莊嚴肅穆。
不能随意使用法術,二人隻好徒步登山。阿離像隻小貓跟在祁淵身後,不知不覺的順着祁淵的腳印往前,雪鮮少有機會溜進鞋襪裡,可盡管如此,阿離還是覺得冷。
仿佛是由内而外的冷,皮膚被凍住,變作薄薄的一片,手腳被凍得結實,擡起又踏下的時候,仿佛短暫失去了知覺。
阿離将臉埋在厚厚的鬥篷裡,嘴巴隔着厚鬥篷不斷呼出白霧,又将呼出的白霧重新吸進鼻子裡,不知疲倦,不斷反複。
祁淵知道阿離畏寒,因而一路上不斷停下腳步,将受凍的小妖抱進懷裡好好溫暖。
他在阿離身上貼滿了暖符,但這樣還是不夠,祁淵不斷揉搓阿離的雙手,捧着,将溫暖呼進阿離的掌心裡,捂着,不讓熱量散去。
阿離從始至終都是彎着眉眼,呆呆地看着祁淵認真的神情。
“祁淵。我瞞着你沒有成親的事情,你生氣嗎?”一路上,阿離總想找機會認錯,但每次一說出口,都會被祁淵用一種不準提的眼神掀過。
但此事對于阿離來說,非提不可。
“氣。”氣死了。
祁淵回答她的問題時,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加重。
阿離微微一笑,随即立馬保證道:“我發誓,不會再有下次了。”
祁淵氣笑了,“還想有下次?”
阿離将暖和的雙手藏進衣服裡,笑着埋下了頭。
祁淵轉過身,蹲下,“天要黑了,上來,我背你。”
看着面前寬厚的肩膀,阿離沒說話,沒拒絕,沒欣喜,隻是聽話的靠了上去。仔細想想,他們一路經曆了許多,相互依靠的時間最多最多。
就像回到了凡塵,就像看見了那個初見時臭着臉天才道士。
“祁淵。”
“我在。”
“神仙不會累嗎?”
“不會。”
阿離在祁淵背上搖晃起了小腿。
“祁淵,我重不重?”
“不重。”
“祁淵?”妖怪将自己埋在神仙的肩膀上,時不時就要問。
“我在。”
阿離環着他的脖子,嗓音悶悶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你在就好。”
你在就好。
過了半晌,背上的小妖怪又開口問,“那你會不會有一天突然不在了?離開了?”
“阿離。”祁淵說。語氣是笃定的,讓背上的小妖怪莫名覺得心安。
“我會一直在。”
“一直在。”
“阿離,不要害怕,我永遠在,隻要你想,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祁淵會拼盡全力保護阿離,神的一生很漫長,比妖怪漫長,他會跟在阿離後面,守護她的一生。直至死去。
如果阿離走了,祁淵就殉情。
這是祁淵對于愛情的唯一想法。
阿離圈緊祁淵,在祁淵看不見的地方,阿離抽着鼻子,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泣不成聲。
阿離怕冷,所以她不會承認,隻說是因為天冷,冷得她渾身顫抖,呼吸困難。
神仙和妖怪的腳程比凡人快了許多倍,阿離趴在祁淵背上睡了一晚,翌日天将蒙亮之時,昆侖派的山門已然近在眼前。
阿離重新回到雪地裡,一時隻覺雙腳發軟。
祁淵在阿離額間注入一縷神息,神息化作片片暖色輝光将阿離包裹,随後回歸于額間,形成一個小小的神印。
神印随着輝光消失,像太陽落山時與天地相接産生的最後一絲的霞光,祁淵半睜的眸子盯着這份霞光,無比珍惜似的在其間落下一吻。
這是他的印記。
“昆侖山的道士是凡人之心,見了妖怪難免會有嫌隙,我的神印,可以幫你藏好你的妖族身份,别擔心。”祁淵溫言細語地哄着。
阿離意識迷糊的“嗯”了一聲。
“阿離?”
“嗯?”
“手好熱。”
祁淵牽住阿離的雙手,仔細摩挲,溫度隔着他的大手掌傳過去,往複往複。他發現今天阿離的雙手比先前的要熱,不僅是手,臉也是。
“大概是暖符起作用了。”阿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