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發熱了。
祁淵擰着眉頭将一條毛巾浸到溫水裡,擰幹,然後敷在阿離的額頭上。
哪裡都好燙。這場熱不知持續了多久,阿離一直憋着,一路上從未說過一聲難受,加之天寒地凍,怕是要燒壞了。
祁淵将手搓熱,捂到阿離的耳朵上。兩隻耳朵小巧如蝶翼,漂亮得緊,如今這對小翅膀卻因寒冷被迫蒼白,祁淵懷念它們粉紅的模樣。
“還笑?”
阿離有氣無力地躺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祁淵,将他的擔憂盡收眼底。淡淡的笑容停在蒼白的唇邊,像彌留之人顯現出的最後一絲頑強。不知是不是燒過了頭,這會兒阿離竟連眼皮都忘了眨。
祁淵看着心疼,更怪自己沒有及時發現。
可阿離藏得實在是太好了。
該死。昨晚還讓她一個人喝完了一壺酒!
“沒事的。”看出了祁淵的自責,阿離主動提及喝藥的事,“喝一副藥就好了。”
她從前覺得藥苦,從不好好喝藥,如今一反常态,為了安慰祁淵竟主動提出喝藥的事情。
被緊張昏了頭的祁淵并未察覺出其中不對,“對,藥還在煮着,我去盯着火候,阿離,你先好好睡一覺,等我回來。”
“好。”蒼白的嘴唇翕動。
望着祁淵快步出了門,阿離仿若定格的笑容終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意,像是從病體裡洩露出來的,無窮無盡的冷。
***
祁淵端着藥湯回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不知為何,今日藥房裡頻頻生出事故,先是藥煮到一半鍋底忽然炸開,隻能重熬一遍,再是藥材忽然緊缺,去後山取藥再折返回來,期間又費了不少的時間。
祁淵眼皮突突直跳,似乎是有什麼壞事即将發生。擔心愈演愈烈,身下的腳步不由加快,但又怕藥湯灑去,隻能硬生生地控制着腳步。
忽然,昆侖之巅轟隆一聲爆發出一陣巨響,手中的藥碗受了牽連,霎時間竟被震了個粉碎。
祁淵驟然失神,還未回過神來,身體率先作出反應,不受控制地往阿離的方向奔去。
空蕩蕩的床鋪,寂靜無聲的房屋,耳邊砰砰直響的心跳聲。
阿離……不見了……
“不好了!不好了!”昆侖山因為那聲巨震而慌亂無比,“掌門的天燈……”
“滅了!”
天燈滅,神仙隕。
昆侖之巅!
祁淵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什麼,腳下生風,直往昆侖之巅飛去。
滿牆的刀痕、劍痕,大殿中心隻剩一柄斷劍懸在了一道深不可測的裂隙之中。那是玉虛神君的本命神劍何與,神劍斷,神魂滅,玉虛神君死在了妖邪之刃下。
長老們憤憤不平,決議要全力追擊兇手。
“可兇手早已消失無影,我們應該從何下手呢?”其中一個長老提出疑問。
衆人紛紛啞口無言,就在此時,一道天光乍現,像是一塊精緻的布被撕出一條裂縫,幾位天官從裂隙中降下,如同神的旨意臨世。
“玉虛神君神燈忽滅,我們是天君派來捉捕真兇的。”領頭的天官帶領一衆天官行禮,繼續說道:“至于這次的主官……”
“讓我來吧。”
冷靜的嗓音出現,衆人紛紛看向了這個年輕人。
昆侖山長老大多接近天道,超脫輪回,入長生不老之境。當年季無塵之事轟動凡塵,在座卻少有人與曾經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季無塵有過一面之緣。
所以,他們并不認得眼前人。
隻當他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于是,其中一位長老捋着白胡子說道:“年輕人,掌門之死已然驚動上天界,我們怎會将如此重任交付與你?”
祁淵并未做出任何回應,隻是看着插在地上的把柄斷劍,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重現當時情景,他不明白,為何一切會走到今日的地步。
說話的長老正要因祁淵作為小輩對自己無禮而生氣,這時,為首的天官搶先一步開口,隻聽他語氣恭敬,抱拳于胸,以上神之名稱呼祁淵。
“任憑上神吩咐。”
天官方才沒說話,是因為他不理解這位上神為何要插手,直至現場唯一明了多方關系的五長老開口,衆人才恍然大悟過來。
“祁淵是玉虛神君最得意的弟子,就讓他來為玉虛神君複仇吧。”
五長老這日難得清醒,可能是因為某隻妖怪朝他要走了窯子裡所有的酒,沒了酒喝,隻能清醒。
長老們迅速收起震驚,恢複往常裡一副超然物外的狀态。
“既然如此,我們這群老頭自然沒有異議,隻是兇手已經桃之夭夭,我們應如何追兇呢?”
天官:“天君自然考慮周到,此次下凡,特命我帶來了一樣神器——浮生鏡。”
“敢問仙人,何為浮生鏡啊?”
“所謂‘一夢一千年,鏡中照浮生’,浮生鏡可助我們重曆過去之事。”天官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用一種寬厚的微笑說:“放心,不用做夢。”
說完,浮生鏡便随着法術催動飛于半空,鏡身輕盈一轉,将昆侖大殿中每一處角落照了個幹淨。
“用浮生鏡重現過去,必須由親曆者或親曆者的親近之人的一抹靈力催動。”
“浮生鏡乃神器,其用法高深莫測,會使用的上神不在神界,所以隻好由我代勞,我學術不精,重現的場景有限,這取決于給予靈力的多少,不過我想這并非難題,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會聽不清鏡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