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笑得最歡的幾個人瞬間鴉雀無聲,他們死死地盯着黎疏懷,臉色異常難看。
看來笑容不僅不會消失,還隻會轉移。
黎疏懷比了一個手勢,笑容溫柔而又平和,可說出的話卻在字字紮心,
“三天,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提離職,你們的股份會由公司回購。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另外一條路,我可以把手頭的證據統統交給司法機關,到時候就誰都别想全身而退了。畢竟,公司每年在法務部那裡高薪支出不是開玩笑的,對嗎?”
“你!你不過是個剛剛上任的Omega,居然就想動我們?”
為首的胖子氣得一身肥肉都在打顫,他重重的拍着桌子,試圖在氣勢上壓黎疏懷一頭。
“是啊,娃娃,你爸爸都不敢對我們說這些,你現在可還沒坐穩這個位置呢,是不是太着急了?”
坐在黎疏懷下首的老頭看似善意的提醒,實則是明晃晃的威脅。
“是嗎,你們究竟因為我能力不行而不贊同的擔任董事長,還是因為我是一個Omega?”
黎疏懷索性就把話說開了,反正這些人不讓自己上桌吃飯,那就索性把桌子徹底掀了吧。我吃不上,那就誰都别吃了。
“是啊,你不就是一個Omega嗎?捧着你叫你一句小黎總,你還真拿自己當碟子菜了?一個Omega想上位董事長,做夢!”
黎疏懷冷眼看着這群人,有人氣急敗壞拍桌子罵街的;也有表面不動聲色陰陽怪氣的,更有幾個低着頭默不作聲的。
相比于各位董事的反應,黎疏懷始終和顔悅色的态度面對他們,身體力行的做到了處變不驚,就算那個胖子當着他的面跳到桌子上撒野,他也隻會體貼的提醒對方注意身體,順便再“不經意”的看看時間。
“南湖東路别墅區1-31号,董明月。”
黎疏懷緩緩說出這幾個字,剛剛罵的最兇的那個人瞬間像是被掐住嗓子,徒勞的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剩下的幾個人見狀也跟着安靜下來。
“還要我說的再明白一點嗎?你們都是跟着我爸的老人了,看在舊情的面子上,我給你們機會體面的結束,但是這不意味着你們就能蹬鼻子上臉。我是不是Omega跟我有沒有資格擔任公司的董事長沒有關系,再說了,既然你們不支持我,那我換一批支持的不就行了?”
黎疏懷後仰靠在舒适柔軟的老闆椅内,指尖敲敲桌子,再次提醒道:
“三天,我隻給你們三天時間擦屁/股,最好别輕易挑戰我的耐心。”
會議裡鴉雀無聲,幾個人臉色比吃屎還難看,陸陸續續走出了會議室,唯一表達他們不滿的方式就是——重重的摔上了會議室的大門。
黎疏懷靠着冷笑道:
“幼稚的蠢貨。”
臨時查賬怎麼可能查出這麼詳細的東西,證據他早就收集好了。
一直忙到下班,沈久看見家門口黎疏懷的車靜靜地停在那,一瞬間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黎疏懷回來了,也許,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
滿懷期待拉開門時,客廳裡空蕩蕩的,依然維持着之前的樣子,黎疏懷還在卧室收拾,看到還未合上的行李箱,沈久的心緩緩冷下去。
“對不起,疏懷,我知道自己傷了你的心,我...這些我現在可以給你解釋,都是...”
"夠了!我不想聽。沈久,晚了。"
黎疏懷頭也不回地打斷他,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直接撿起自己衣服硬塞進行李箱裡,利落地合上箱體要拉着它離開。
沈久像是被這句話吓住了,整個人慌得六神無主了,胡亂攀扯上黎疏懷的手臂,眼眶通紅,聲音帶着哽咽,
“疏懷。”
他頓了頓,像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蹲下身子仰視黎疏懷,手上愈加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聲音微啞的乞求:
“我錯了,你别走……我真的,認識到錯了,我什麼都和你說,你别生我氣了,我們再談談好麼?”
見黎疏懷始終冷着臉不說話,沈久慢慢摟緊黎疏懷的腰,将頭緊貼着黎疏懷的腹部,卑微的乞求道:
“求你,求你别走。”
黎疏懷終于舍得低下頭,可先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沈久,末了扯出一個冷笑,眼神也像是終年不化的寒冰,整個人透着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氣質。
“沈久,你是真的意識到你錯了嗎?你隻是怕失去我而已。如果有下次,你第一反應還是瞞着我,是不是?”
“......”
被黎疏懷說中了心思,沈久臉色霎時變得青白,嘴唇嗫嚅着卻說不出一句話。黎疏懷用力扒開他的手,還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黎疏懷清楚沈久的反應意味着什麼,他徹底失去了控制,此刻紅着眼朝沈久不顧形象的大吼:
“從我們和好到上午那件事,你有多少機會你不說!你明明知道我最在意那件事,你居然還敢瞞着我!我問問你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的親弟弟!做腺體移植實驗,直系血親就是最好的對照組,我是怕...”
沈久的聲音由高到低,慢慢地嗚咽起來,
“我是怕你也...出事。”
沈久隔了好半天才擠出來兩個字“出事”,那件事就像橫在他心裡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每時每刻、每日每夜都在隐隐作痛,時刻提醒着他,這條命本該是别人的。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沈久,我是三歲小孩嗎?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憑什麼隻要是為了我好我就得欣然接受?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的愛太自私了,真叫我惡心。”
黎疏懷最受不了沈久這個樣子,一句我都是為了你好,就可以抵消一切,拿他當什麼?
沈久被他的話砸懵了,愣愣地看着黎疏懷的動作,不由得反思自己的行為。一直以來,他都是在實驗室和兇殺案中間長大的,那些冷冰冰的儀器沒教過她,後來那些殘忍至極的卷宗也沒教給他,什麼才是愛?
沈久一直固執的認為,保護好他免受傷害就是愛,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珍寶都獻給他就是愛,直到今天,他告訴自己,這樣的愛叫他惡心。
嘭——
目送黎疏懷拉着行李離開的背影,以及巨大的關門聲響起來的時候,沈久呆滞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個被丢棄的孩子,他轉轉眼珠,看着空蕩蕩的房子裡,明明早上還在一塊膩乎的人,黎疏懷的痕迹被盡數抹去。心好像被人生生剜下來一塊似的,淋淋瀝瀝的鮮血流了一地,傷口還在隐隐作痛。
臉上一股暖流滑過,沈久伸手去摸才發現自己在流淚,他徒勞地蹲下身子伸出雙臂環抱着自己,巨大的空虛感占據他的身體,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可他卻能聽見自己心裡某些東西,在逐漸土崩瓦解的聲音。
世界在慢慢崩塌,他開始怨恨,怨恨那些人不僅毀了他的身體,還徹底毀了他的精神。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怎麼樣去愛,而他笨拙摸索出來的“愛”,實則是一灘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