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之時，鬼城内清靜依舊，李希胤曹栎二人從深巷中出來，不見街市人影。

仿若昨夜“劫親”後圍追堵截的大場面僅是幻象。

李希胤習慣性朝東邊看去，确認東南方位後才快步跟上曹栎，繼續往前走。

曹栎把落珠劍蓋在衣裳裡，還有些硌人，正好停步調整調整，才發覺李希胤落在後頭，問道：“怎麼走得慢了？”

李希胤：“置身大漠很容易失了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得空時多注意些，總有用得上的時候。若我們現在出城，往東北方向一直走，就能到北嶺。”

“好。”曹栎點頭，心想喜好遊山玩水之人果真經驗豐富，又問道，“怪就怪在這座鬼城清早時分也不見人。亭序，你昨夜探查了城内情況，可有什麼怪異之處？”

原以為李希胤要說夜裡的鬼族都一副正常的鬼樣。

誰料他一本正經答道：“哪兒都怪。”

最怪的就是被他綁起來的鬼城主都跟假人一樣，毫無權威可言。李希胤以往去過的鬼城，沒見過哪一城是這樣的。

總給人一種此地日薄西山，餘晖将盡的錯覺。

與如今懸于東南方位之曦光，格不相入。

曹栎：“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李希胤擡眉，遠望長街盡頭——

“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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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人是鬼，無論有運無運，一旦自以為尋到了命中“契機”，大多都會按捺不住地往那種地方鑽。

為此多少人丢掉了身家性命，但依舊有人沉醉于其中。

想到此處，曹栎難免心中一惡寒。

李希胤卻如老手一般，向曹栎攤開一隻手，道：“借我些銀子，回京城後還你，記得，要沒刻曹氏字樣的銀子。”

曹栎猶豫道：“亭序，我不是不信你……”

李希胤：“白銀在鬼城也流通，中原的銅闆還用不了呢。”

曹栎一愣，想着對方說的也有理……再說，他是真的出門隻帶銀子，不帶銅闆。李希胤若是跟他借銅闆，他才是真的拿不出。

李希胤解釋道：“賭場裡頭的賭徒不如外頭的鬼民警惕，混入其中就可以想辦法問清楚這城裡各種異象是怎麼回事。”

“不必還了，先前在旖玉閣也花了不少銀子。”曹栎大手一揮，直接将整個錢袋塞給對方。

李希胤淺淺一笑道：“是我的錯，收了錢也沒好好招待曹大公子，回頭補上。”

曹栎：“……”

方才他還在深刻檢讨自己過去對李希胤做過的事。這一刻，他真的有些動搖，李希胤遠觀清冷，走近了之後，沒一刻不是在拿他尋開心！

是啊，之前在尋春樓時就是這樣！

等曹栎心中罵罵咧咧地回過神來時，李希胤已然走遠。

哎，他無可奈何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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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城地下陰冷，雖沒有中原南方的那種濕氣，依舊能挾着陰風幽寒入骨。

平民打扮的二人很快順着一不起眼的入口向下走，不久，果然聽見裡頭的吵鬧聲。

“做什麼的，進去做什麼的？”門外，有人将他二人攔下。

曹李皆不言語，徑直上前将幾顆碎銀擲給那人。

那人撿了錢，忙點頭道：“好好好，兩位爺，裡頭請。”說罷，就為他們開了門。

沉重的木門被一點點推開，裡頭的吵鬧聲如大潮般洶湧而出。

一群人圍着一大石桌，皆垂頭盯着桌面，不知在起哄什麼。他們各自忙碌，誰都沒注意到有新人入場。

看門的夥計揣好銀子，将他二人送進去後，轉身把門關好，自己重新坐回門外，一抖一抖腿等着新的鬼爺來，想着等下再分他些白花花的銀子，美哉！

屋内，隻有幾盞悠悠鬼火燃于案台，或是直接将燃起的鬼符擲于石桌面，連一個吊着的燈燭都沒有。除了桌上那搖晃不停的骰盅與骰子點數無處遁形，一切皆深陷不明晦暗中。

還不等李希胤混進去，圍着那大石桌的一群鬼便紛紛亢奮地大喊道：“四！四！四！”

骰子搖晃碰壁之聲戛然而止，揭開骰盅，卻見六個骰子淩亂地躺着，好些數都有，就是不見四。

“害呀！老胡！你命怎麼這樣啊，都不死。”有人起哄道，一拍其中一個賭徒的肩膀，顯然方才落下的是他的骰子。

李希胤靜靜旁觀一切，輕聲向身旁的曹栎道：“他們這兒，規矩不一樣，再看看。”

曹栎内心：你連各地的規矩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