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比略憂郁的皺着眉：“這也不算偷奸耍滑吧…很明顯，我們要拿走的超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實在無法對餓殍遍野的事實視若無睹。

這與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波諾一臉擔憂的看着提比略：“大人，我理解您的想法。但是這是絕對不應該的——您的士兵才是您第一要考慮的問題。更何況，卡爾維希烏斯大人交涉的時候已經确認過這些數量是可以提供的，我們并沒有抱着餓死高盧人的目的拿走糧食，這是他們自己商量好的。如今，這些人出爾反爾，就是偷奸耍滑。”

提比略深深地歎了口氣：“……好吧，你說得對。”

波諾：“庫涅卡大人讓我提醒您，他說過，高盧人餓死就餓死了，你的士兵要是吃不飽飯，他們就會…騷亂，甚至嘩變。到時候，不僅他們會變成劫匪去搶奪這些村莊，還會在行動前殺死那個他們認為最該為此事負責的人。這并不是沒有先例的。請您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泛濫您的同情心。”

提比略覺得後脖子發涼，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因為操心糧食的事，提比略一晚上沒睡好。

他大半夜都在和身邊的人商量該怎麼交涉更合适。

“情況已經彙報給庫涅卡大人了，可以問問他的意見。”托比奧說。

他一直在做提比略的傳令官的工作。

提比略：“好，就這麼做吧。明天先去下一個地點，把能收繳的都收繳齊。同時，我和萊納商量一下，調查這個村的糧食究竟是真的被劫走了還是被藏了起來。”

他抱着沉重的心情找到萊納，将他的打算告訴了他。

果不其然，萊納一聽說提比略希望把糧食從他那裡拿走補自己的差額，差點憤怒的跳了起來。

提比略回想着波諾的交代，他說必須要做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畢竟就是理所應當，要咬住“高盧人已經答應了他們”這件事不放。

提比略：“我不想随便下結論，說你們高盧人經常用欺騙的方式隐匿糧食的真實數目。我隻是覺得可以稍作調查。”

萊納：“夠了，你們這群自大的羅馬豬！我們隻需要剿匪，沒有人會隐匿或者欺騙——該死的，你是在侮辱我嗎？”

他站起來對着提比略怒吼，提比略感到對方的唾沫星子噴了自己一臉。

他闆着臉，也站了起來——提比略的身材并不矮小，他還在發育期，一直在長高。

也因此，他站起來時，也頗有氣勢。萊納嚣張的氣焰被止住了，雙方勢均力敵的僵持着。

提比略：“冷靜點，萊納。我們不是敵人，而是盟友。”

萊納：“你在不顧我們死活的要求我們交出糧食——别忘了，我的騎兵隊也沒有拿到該拿的數量。”

提比略：“之後我們還會去其他村莊拿糧食，總的來說，這些糧食夠我們吃一段時間。你的人并不會立刻餓死。而我的人——羅馬人向來有幫忙耕種的習慣，而你的騎兵卻從來沒這種需要。更何況，我們有約定，羅馬人承擔更危險的作戰任務，也負責所有的軍事工程，補給就是要優先保障的。你有你的騎兵，他們熟悉地形，又骁勇善戰，無論是和當地人溝通還是剿匪都更擅長。你不覺得我的提議更合理嗎？”

萊納仍然面色不善，但他沒有繼續吵下去，而是強忍着怒氣坐了回去。

提比略：“我派幾個我們的騎士和你一起調查。相對的，你的人應該和這個鎮的鎮長交涉，去村裡問問糧食數目的真實情況。”

萊納：“……我去和人商量一下。”

提比略：“萊納，如果鎮長故意僞裝成強盜襲擊拒交糧食，我直接和他們交涉那就是羅馬人和高盧人之間的沖突。這可能會讓事态擴大。若是你能和鎮長協調，那就隻是你們高盧人内部的矛盾。你好好考慮一下。”

萊納：“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群卑鄙的羅馬人是怎麼想的！你樂得看我們互相殘殺，坐收漁翁之利！”

提比略：“我不是這個意思。”

萊納：“那你是什麼意思？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在搶他們的糧食！但實際上都怪你們！”

提比略深吸了口氣，将從庫涅卡和卡爾維希烏斯那裡收到的信上的内容複述了一遍。

提比略：“萊納，想想你的叔叔，他在羅馬元老院的地位該怎麼得到保障？難道你心甘情願在這片不毛之地生活一輩子嗎？你父親答應我們的要求，是因為這麼做對他，對你們部族有好處。别忘了這一點。”

提比略看出來，萊納是個性情急躁易怒的人。但他卻很聽他身邊一個年長的高盧人的意見，那個人是萊納的舅舅。

“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和那個男人商量。若是能說服他，也算是間接說服萊納。”提比略對波諾說。

波諾點了點頭。

同一時間，在另一片區域進行征糧工作的瑪爾凱路斯，也遇到了相同的問題。

與提比略不同的是，他隻得到了托維諾克斯給他簽發的一張“允許他就征糧數目一事進行自主調查，望各村鎮的鎮長與居民配合”的許可證。

“畢竟國王不可能親自幫我們調查啊。可是，居然連個向導也不願意送來。”瑪爾凱路斯的親衛忿忿不平的抱怨着。

“可能他認為有阿格裡帕将軍在這裡，不方便再做些什麼吧。”瑪爾凱路斯對于不用見到托維諾克斯和他的手下而感到輕松，他将這張蓋有特殊形狀印泥且材質特殊的許可令卷了起來，放在木盒中，“走，我們去問問将軍的意見。”

阿格裡帕坐在桌子後面，他已經聽說了征糧隊遭遇的事。

每一年的征集都沒那麼順利，尤其是在他們來之前，前任總督不知給他們留下了多少陷阱…

見到瑪爾凱路斯，他朝他招手：“你來了啊。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瑪爾凱路斯走到他身邊坐下。

阿格裡帕說：“許可令你已經拿到了吧？”

瑪爾凱路斯點點頭。

阿格裡帕：“那你應該知道，盡管那是托維諾克斯國王親手簽發的，但依然跟一張廢紙差不多。”

瑪爾凱路斯困惑不解：“這……為，為什麼？”

阿格裡帕：“你之後就懂了。”

瑪爾凱路斯：“那要是這樣的話…我豈不是寸步難行了嗎？”

阿格裡帕：“不要緊。我給你找個幫手。”

說起幫手，瑪爾凱路斯便想起了跟着提比略離開的萊納的騎兵隊，以及提比略要被升任騎兵隊小隊長的消息。

他忍不住開口：“将軍…為什麼要讓萊納王子跟着提比略離開呢？那樣重要的隊伍…”

阿格裡帕：“不是跟着提比略，是卡爾維希烏斯。他的軍團，我打算讓他們打頭陣，所以才會派萊納過去。”

他打量着瑪爾凱路斯嫉妒的表情，歎了口氣。

“至于你…我當然也會給你找一個高盧本地人幫忙。他很快就要到了。”

話音剛落，便有士兵跑進營帳通報，說一隊高盧騎兵正靠近這裡，他們的信使已經抵達。

“走吧，和我去外頭看看。”阿格裡帕把瑪爾凱路斯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