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穩好,聞弱衣就走到應眠身邊,手指輕觸她的額頭,肆虐的怨氣自己乖乖待着了。
“緣何怨起?”聞弱衣蹲下身與她對視。
應眠安靜地躺着,聽見她的話望了過來,下一刻又呆呆地移開視線,盯着地面,她說:“我隻想回家,隻想回去看看哥哥,給他帶我這些年存着的靈石為什麼要殺我呢?”
答非所問,似在自言自語,又似說給聞弱衣聽。
“靈石在何處?”聞弱衣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她沒有動靜,聞弱衣順着應眠目光看去,發現那裡有一個坑。
第七筱搖頭,她就站在坑邊。
沒有。
“家在何處?”聞弱衣沒管那裡有沒有錢,但她也不會自掏腰包送過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應眠送過去,與她哥見最後一面,了卻遺憾,化解怨氣。
不過應眠既說有,那想必曾經是真的有,隻不過不知去哪裡了。或許是遇劫匪劫财被殺;又或許是曾埋于此處,被人發現挖走了。
都不得為之。
應眠靈魂早已離開,如今隻是數不盡的怨氣,而怨氣所化的靈并無生前記憶,要想知道這段記憶,除非遇到讓她形成之人,即讓她産生怨氣的人。
随後聞弱衣就站起來了,也沒想應眠現在給出答案,她隻是問一句,反正都要先帶她離開。
“走了?”聞弱衣扔下這句話就擡步離開,她這是在提醒第七筱,應眠已經跟着了。
第七筱剛回了個“好”字,似乎才反應過來,急忙喊道:"道友,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她才不想一個人呆在這個鬼地方,黑漆漆的看不見,聞弱衣走了,又不知道會竄出什麼呢!
聞弱衣沒回話,隻是放慢腳步等人。
“道友你好,我叫第七筱,複姓第七,名筱。”
“姓聞”她開口時餘光瞟了第七筱一眼。
第七筱不免解釋:“道友别誤會,隻是總有人叫我七筱七筱,明明我姓第七。”
“嗯。”
聽到這樣冷淡的回答,她也不惱。她心裡認定聞弱衣是個好人,拿丹藥救她,還用靈力給她療傷。
是天底下第二大好人,第一是她師尊。
好人性子冷了點也正常。
聞弱衣不知她如何想的,她忽然想起來之前那位小二的話,“那裡很靈的,姑娘可以去拜拜。”她垂着的手微頓,随後說了一句“等我”。
她提步上前去,地上似乎散了些線香,想必是大娘留的,聞弱衣蹲下身撿了三根,就着火堆點燃,線香散出絲絲煙霧,它們搖搖晃晃往上飄。
聞弱衣垂眸看了一下,站在神像面前,拜了三拜,然後将香插好走了。
無人知曉她求得什麼。
……
上山的路是聞弱衣一個人,下山卻帶了兩個人,偶不,應眠不是人,是靈。
九州中的靈一般在沉睡時是隐藏住的,很少能被人發現,除非觸發到了它們的禁忌。一般靈束縛在死前的地方,但也有特殊情況。
那便是附身靈。
一般來說另外四靈是獨立存在的,而附身靈依附萬物而活。
它們不會待于一處,而是随宿主而動。
應眠不是附身靈,但她可以離開,不知道為什麼。
二人一靈沉默下山,應眠突然開口:“我叫應眠,哥哥叫應淮,家住瓊花村。”
這一出聲,第七筱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問:“聞道友,我能不能牽着你,我害怕。”說完才覺不妥,連忙補充:“就一個衣袖……”
“嗯。”
第七筱覺得她能讓自己安心,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讓應眠離開的,第七筱很好奇,但她沒有冒昧一問。
人人都有秘密,誰都不例外。
她看不見應眠,但聞弱衣似乎可以。
下山後,她們找了個地方休息了一個時辰,因着聞弱衣大半夜不想折騰,便沒走多遠。
天光大亮,聞弱衣又來到昨日的小攤。
彼時長凳上已坐了一些人,都是趕路人,神色匆匆。
香甜的粥在竈上咕嘟咕嘟地響着,許是沒蓋緊,在縫隙中溜出的白霧纏纏繞繞地飄向四周。
“要吃嗎?”聞弱衣偏頭問她。
第七筱:“要!”她要吃,她都快餓死了,聞到粥的香味要流口水了。
“兩碗粥。”聞弱衣沒算應眠,她如今不吃人的食物。
“好嘞”小二應道。
他盛好端過來,發現其中一位姑娘他昨日見過。
小二:“姑娘昨日上了雲頂寺?沒受傷吧!我忘記告訴你了,那寺晚上去不得嘞!”
“沒有。”聞弱衣簡單回答,也不知回應的是沒上雲頂寺,還是沒受傷,但小二更偏向第一種,沒去。
“那便好,不然就罪過了。”
聞弱衣昨日遇見大娘便聽她說過寺廟的事,今日又聽小二如此說也不驚訝。
“沒事。”
小二:“好嘞,您吃好,有事叫我。”
聞弱衣點頭,在他轉身時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不知你是否知曉瓊花村這個地方?”
小二聽後想了想,似乎找到一星半點的印象。
“之前聽路過的行客談過,不知确切在哪,但沒記錯,應該是一直往北。”他笑了笑,走了。
向北……隻能邊走邊問了。
有人似乎知曉,他朗聲道:“姑娘要去瓊花村,可要經過玄冥城啊。”
聞弱衣朝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出聲者是一個魁梧大漢,眉眼銳利,腰間别着一把大刀,也不看她,專心吃飯。
他隻有一個人。
不過觀他習慣,聞弱衣總感覺此人有些熟悉,但她實在記不起認識過這個人。
九州修士以氣息辨人,每個人的氣息不同,就算你換了皮囊,但氣息未變也是認得出來的。
而白相衣變換時氣息都會不同,上一次被認出來是因為傅守青她見過,外加練青劍未做多大改變。
“姑娘,你一直看着俺做什麼,莫不是看上俺了?可俺不喜歡你,俺已經有了一個美嬌娘了,比你漂亮。”大漢道,不過他手中動作未停,不受影響。對他來說剛剛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
聞弱衣:“……”她默默移開了眼,無言以對。
另外的客人聽後笑了,口中含着的飯菜直接噴到了同行友人臉和衣服上。
友人:“……”他放下碗,不吃了。
客人:“實在抱歉,陳兄。”他還是憋不住笑。
第七筱看見這一幕不免呆住了,片刻也跟着笑了。
“兄弟,别浪費糧食。”大漢悠悠道。
客人:“還不是你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你看看人家姑娘芳齡幾許,再看看你幾旬,你配麼?”
大漢:“沒辦法,俺的魅力太大。”
客人:“……呵呵。”之後他也不争論了。
這個人大有“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的态勢,他叫不醒這個人,讓他獨自陶醉吧!
此後無話,都默默喝粥。不久,她們吃的差不多了,聞弱衣将三塊下品靈石放在桌上。
聞弱衣:“你打算去何處?我要送她去瓊花村。”
第七筱眨了眨眼睛心想: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她清了清嗓子問:“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理由?”
“我認為你讓人安心。”第七筱認真回答。她自己的實力自己清楚,運氣也不好,又不甘心回去,就想跟着聞弱衣。
不過兩個人才認識一夜,又不熟,外出曆練警惕修士很正常,第七筱都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
她的理由……即使被拒絕,她也不想騙聞弱衣。
聞弱衣:“……好。”
沒想到人家答應了,第七筱一時興奮的腦袋轉不過來,片刻後重重點頭:“謝謝你,聞道友。”
怎麼總感覺她下一秒就要向自己鞠躬了,聞弱衣心想。
第七筱是醫修,修為一般,自認為聞弱衣帶上自己就是帶了個拖油瓶,于是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開口有些語無倫次:“我可以煉很多丹藥,我是醫修……”
聞弱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有些無奈道:“好。”
兩個打算啟程,大漢懶洋洋地叫住聞弱衣:“姑娘,你得了俺的消息,不應該表示一下嗎?”
“要不要臉,訛人家小姑娘。”客人嘴癢,飛快攻擊。
第七筱也接話說:“你的消息是自願說的,我們也沒問你,你這什麼意思,強買強賣。”
大漢一隻腳搭在長凳上抖腿,不知哪來的竹簽挑着牙縫卡住的菜,随意道:“沒辦法,誰讓俺上有八十歲老父,下有一歲稚兒,俺不省着點,一家四口怎麼活。”
衆人:“……”是真的看不出來。
"你要什麼?"聞弱衣手掌搭在第七筱肩上,讓她安心。
“俺不訛你,主要姑娘把這頓飯錢付了,再給俺十塊上品靈石就行了。”
“你還有沒有其他關于瓊花村的消息?”
大漢搖頭表示不知道。
衆人:是沒有訛!!!分明就是在搶錢。
客人:“姑娘别給,一看這人就在搶錢。”
聞弱衣将飯錢放在桌上,又丢了塊上品靈石給那位客人說:"謝了。"
他剛剛在為她們出頭,算是替他們付錢了。
“喂,俺的嘞。”
大漢話剛落下,聞弱衣目光投了過來,她說:“閉嘴。”然後就帶人走了。
她又不是沒認出來那個人。
人走後,他還在咕哝,下一刻,人就成了一位青年,腰間的大刀也變成了一把青銅古劍,他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走了。
這一動作讓人看的目瞪口呆。
客人:“不是,他變戲法呢?”
友人:“這兩位認識。”他很肯定,那位姑娘之前應該沒認出來,後來突然變了。
“逗我們玩呢?這些修士吃飽了撐的。”客人有些生氣,但看見桌上的靈石又沉默了。
友人冷不防來了一句:“叫你多嘴去插話。”
“你這話說的,你也沒攔我呀。”客人反駁道。
“還不是你噴我一身飯。”
客人氣勢一下弱下去了:“咳咳,不好意思,哎,我們下一個目的地去哪?”他連忙轉移話題。
友人督了他一眼,沒再逮着不放,他說:"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