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宴席在蘇城一家高端茶餐廳。
訂的包廂落在院子沿邊。
夜幕降臨,中式庭院風格中的人造小溪中水流聲還在汩汩不止,兩岸邊白霧随着荷葉的搖擺袅袅升起,卻穿不透種在草坪裡幽亮的地插光線。
安妤坐在茶室裡,她側頭,調光玻璃外,偶有幾個看不清臉的公子哥帶着豔麗或清純的姑娘從這邊走過,去往另一邊的住房部。
妝容精緻,穿着素雅長袖旗袍的茶師端着茶點,踩着一塊塊搭在水中的自然石,款款而來;一群美女,秀色可餐。
冬裝,春夏裝,接連出現。整個四季的衣着都在院子裡,在她眼前呈現。
富人的世界,仿若沒有季節之分。
就像此時,明明是寒冬臘月,茶室裡二十多度的暖風再加上一杯又一杯的熱茶,喝地安妤熱汗頻出,被脫下的黑色大衣跟大象灰Prada手提一起放在雕刻精緻的紅木沙發上。
紅黃與灰黑,安妤的進場,仿佛是奢靡的古沉紅木調中出現的一抹難得的淩冽寒風。
她裡面穿的還是黑色的針織連體長裙,貼身的。
二十五歲的女人,就像一顆成熟到透頂的水蜜桃,光是聞聞,都要被甜香迷的心馬意猿,難以自情。
“等會姜總來了,腦子轉快一點”。
方時明重重地掃了她一眼,細長丹鳳眼中折射出寒光,一寸一寸刮過安妤的臉龐。他應是對安妤今天的狀态很滿意,抽走目光前也似是非似地叮囑了句,“不該說的别說。”
“他手頭上還有好幾個項目,光是拿下一個,就夠公司吃五年了。”
男人的聲音讓她微微煩躁,安妤也沒裝,她忍不住輕笑了聲,輕諷道:“怎麼?北洋還差我這麼一個二線不知名小明星的資源?”
茶間裡目前隻有她們兩個人,王玉去點菜了。
高級包廂靜谧幽閉,專門服務這類‘大佬’。
“别不識好歹。”方時明也是個狠厲角色,丹鳳眼瞬間眯成一條線,看向安妤的眼神有些危險。
“你别忘了,當初進公司的時候,公司提前預付給你的四十二萬”
四十二萬。
是安妤當時被父母意外撞死的那家親屬給逼債時,提前預支的訓練費用,合同上簽署的是兩年内還清,外加十年牛馬合同。否則以一年漲息百分之兩百遞增。
這筆錢,安妤第一年就還清了。甚至賺得更多。
但牛馬合同還在繼續,打到她卡裡的錢還是跟第一年一樣地提。
歸根結底,公司對她的背刺才是導火索。
基本恢複了的病症,也在那次刺激後,轟然決堤。
安妤啜了口茶,随後輕輕放下品茗杯,與方時明對視,一副氣定神閑模樣,說:“可以啊。”
她的語氣堅定,在不大不小的茶室裡蕩開:“但是我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自己挑選自己想要拍的劇本,自己挑選自己的營銷組員。
方時明一口否決:“不可能。”
讓她成立工作室,就等于将一半的決策權分挖出去,他不是這麼輕易能讓利的人。
安妤瞬間捏緊了手中薄薄的白瓷品茗杯,雖心中早已知曉這個答案,但在那一瞬間,安妤本能地氣血翻湧。
杯子上繪了顆佛手,黃嫩嫩的,栩栩如生,安妤一看就喜歡,剛還想去跟茶師買一個全新的擺回家用。
而此時,這顆佛手正被她的大拇指死死摁壓住,安妤的力道仿佛要将佛手從裡面擠壓出來,碾出黃色的汁液。
方時明斜眼瞧她,冷笑一聲:“也不是沒有可能,等公司跟你的合約到期了。”
“到時候你想成立幾個,就成立幾個。”
合約到期。
還有五年。
一個女明星,能紅幾年?更何況是她這種黑熱體質。
公司還在她上升期光明正大地買稿自己的負面黑輿論,隻為了短暫熱度,消耗安妤。
就因為這些負面輿論壓力。不知有多少好的劇本,從她手裡溜走了。歸到了同公司的二級藝人手下。
她早該反抗了。
安妤吐出一口氣,卻破天荒地沒有怼回去,她松開了緊握着的品茗杯,目光在上面遊離,刮蹭。
方時明撇了她一眼,确認安妤暫時威脅不到自己後,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機刷着,嘴巴裡還不忘再給她死前補一刀:“姜總愛喝紅茶,你一會過來泡。”說話的語氣,仿佛在呼喚一個侍從。
安妤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這邊請,恩恩,是這裡。”
包廂的門開了,方時明跟安妤幾乎是本能反應地站直了身子,眺望那處并上前相迎。
“你好你好”
“诶诶,老趙...”
黑壓壓的幾個人進來了,伴随着相互問候的聲音。
幾個中年人裡,安妤一眼就看見了陳巍澤,年輕冷厲的臉龐太過于惹眼。男人的目光也第一時間投射過來,目光交彙的瞬間,安妤臉上迅速挂起和煦的笑。
沒有絲毫意外。
倒是陳巍澤愣了一下。
但也隻是一瞬,随即,他跟着幾個人一起往裡邊走。
今天晚上的飯局是高翔推薦過來的,安妤作為他新劇的女主角;在這裡出現,倒也不奇怪。
“那我們直接吃飯吧。”
“剛好餓了。”
方時明殷切地接話:“好的好的”臉上是堆得滿滿的笑意,他轉頭跟王玉說,“那就上菜吧。”
“好。”
“這是你們公司的藝人吧。”說話的是一個四五十左右高高胖胖,膚色偏黑的男性,穿着藍黑相間的襯衫,臉上挂着個小圓黑框眼鏡。他坐在主位旁邊,還沒坐熱凳子,灼熱的目光就已經在安妤身上遊蕩了好幾回。
“很漂亮”他色眯眯的小眼睛發着光,毫不掩飾的貪欲,“我手下剛好有個仙俠的本子,女主角還沒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