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城的北洋娛樂分部簽完合同出來後,還是暖陽燦爛的下午,安妤坐在埃爾法裡,将漆黑的車窗搖下,露出一條窄窄的縫。
北城的風是幹燥的,上大學那會每逢凜冬,安妤的北方室友們總會在床鋪裡墊上一層電熱毯。
就她跟言欣,偏偏不信這個邪。
在沒有暖氣的宿舍裡,兩個南方來的,将自己所有的長款棉服,羽絨服展開,蓋在被褥上,一層又一層,最後人在被窩裡連翻個身都跟壓了塊石頭一樣艱難。
挨了幾天後,兩人最後還是乖乖地去超市買了條大紅色的電熱毯。
是沉重卻又熾熱的回憶。
安妤垂眸,她的頭輕輕靠在玻璃上,看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場景紛紛往後面跑去,仿若是一團記憶在向另一團記憶揮手告别。
明明昨天才頂着暴風雪出來在羅森打小時工被吳姐要聯系方式,怎麼今天就到北洋一個人簽下了3億的對賭協議。
時光如梭;時間不等人。
這些表述時間的詞句,一瞬間在腦中崩開來,仿若想讓她即可寫出個八百字小作文,來感歎時間流逝之快。
視線裡出現北城大學那顯眼的标志,司機要将安妤送去機場,北城大學與北城一中毗鄰。
遙望着那黑金相間的校名,安妤眸光一動。
剛才辦公室裡姜總的話語再一次在她耳邊回響起——‘價值這個東西,不是說說而已,三年之内,我要你做給我看。’
三年之内,給公司賺到3個億。
安妤的思緒拉遠,那她要從今天開始,拼盡全力地抓住一切機會。
對賭協議簽署之後,對她來說,不是死就是赢。
清亮的眸光逐漸失焦,安妤輕輕吐出一口氣,就這麼一瞬間,背着對賭協議的巨大壓力竟讓她向死逃生地透過那麼一口氣出來。
久囚于枯井的人,終逢甘露;盡管進口危機四伏,安妤還是想拼盡最後這點力氣遊上去,看一眼餘晖光景。
冷風挨着間隙拼命鑽進來,想要席卷車内的所有的溫度,卻意外發現自己飛旋的頻率竟跟女人平穩的呼吸慢慢相融。
車子拐進街道,路人變多,司機關上了窗。
車内一片安甯。
——
也不知道陳言煦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安妤乘坐的飛機前腳剛落地蘇城機場,手機上就收到他發過來的信息。
oceana:【姐姐,我在門口等你。】
oceana:【VIP1出口,右轉,我就在這。】
掐點很準時,甚至連她走哪個通道都知道。
安妤心下一驚,沒有即刻回他。
蘇城有專門的VIP通道,直達VIP停車場,用來給一些社會知名度高人群通行。擁有絕對的隐私性。
此時的通道燈光明亮,雖有幾個人,但都是步風淩厲,目不斜視地邊打着電話邊往出口走去。絲毫沒有關注到,靜靜靠在欄杆旁一身黑的安妤。
安妤眯了眯眼,看着手機上的消息,不禁蹙眉。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簽署合同的時候,跟律師還有姜總這擂台打地消耗完了所有腦細胞。此時看着這幾句話的安妤隻覺腦中燥悶,缺氧似的悶。
陳言煦怎麼知道她今天會在機場。
合同是保密的,出了吳姐跟律師,沒有人知道,連言欣都不知道她今天往返北城。
陳言煦怎麼會這麼清楚地知道她今天會在機場?
安妤屏息,心中竟蔓延出一絲絲不敢與其見面的逃避情緒。安妤眨眨眼,腦中思緒艱澀地轉動。
據她所知,北城這幾個叫地出來的集團企業,也沒有跟北洋娛樂有過來往痕迹。
但也不排除姜總作為投資人,手下還有其他家公司的股份。北城官場是一個圈,商業也是一個圈,一旦人的人情網織起來,總能撈起一些意料之外的驚喜。
下一瞬。
安妤調整好狀态,她擡手揪住了黑色的口罩,放了些新鮮清涼的空氣進去。
既來之則安之。
yu:【馬上出來】
oceana:【OK,等你】
還沒等安妤的黑色粗跟短靴邁出大理石地闆,耳邊就傳來了車子給油啟動的悶轟聲。
安妤順着聲響看過去,依舊是那輛如巨獸般的巴博斯G800,在安妤側頭的那一瞬,車子前燈幽幽閃爍兩下,像隻蟄伏在深夜密林裡的猛獸,眼眸泛着幽光,死盯從自己面前走過的每一頭獵物。
剛在通道内目不斜視的‘精英’們,在聽到這個聲響後,也忍不住給這頭巨獸留了幾個目光。
冬日的白天短,尤其是南方,即使才過五點十五分,天幕就已經落黑,不遠處的太陽能路燈刷刷點亮,映在安妤沒什麼情緒的黑色瞳仁裡。
口袋裡緊緊被握住的手機嗡嗡了兩聲。
車裡人明顯等地有些着急了。
安妤眼皮輕擡,她帶了黑色的短兔毛漁夫帽,堪堪遮住了那雙深邃妩媚的眼眸,有什麼東西隔着那扇漆黑的前擋風玻璃投射在她被黑色口罩遮住的臉上。
車燈又無聲地閃爍了兩下。
這麼着急?
安妤挑眉,沒再遲疑,就這麼邁開長腿朝車子走了過去,黑色大衣随着她的走路的動作在夜幕中波湧。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在這裡?”
安妤拉緊車門,屁/股還沒在座椅上落實,就朝旁邊的人問,生生将陳言煦到嘴邊的話給壓了回去。
...車内一時沉默。
“嗯?”
沒得到回應,安妤系好安全帶,轉頭看他。青年今天穿的依舊是棒球服,黑白色的,袖口那裡是皮質的,版型很好,黑發白臉再配上年輕的面龐,朝氣蓬勃,活脫脫男大學生裝扮。
不知道是不是在北美上學養成的習慣,安妤發現他很喜歡穿棒球服,尤其是這種落肩的袖子,穿在普通人身上會顯地臃腫,背厚肩寬,穿在他的身上卻意外好看,肩寬手長,更顯青春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