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在支棠腦海中橫沖直撞,那根斷掉的風筝似乎想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這談何容易。
支棠的頭像是被那條線拽緊,鑽心的疼痛,喘氣也喘不勻。
林苑擁抱着支棠,輕拍着背為她順着氣。
她道:“我也不知何時,連自己的孩子也沒看住,也不知何時,你們竟反目成仇,你認為是白語毀了姐姐留給你的木劍,白語也這樣認為,可那木劍明明完完整整的在我手裡,我拿給你們看,卻發現你們忽視掉了我。”
林苑痛心疾首:“我終于意識到了事情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我開始想要真的毀掉那一切罪惡的源頭,最後卻發現我一直在做無用功,那木劍被下了咒,連帶着我也被下了咒,甚至整個支府......”
她越說越悲哀,抽泣聲逐漸掩蓋了她的話語。
支光華接替她說道:“你上次被周錦帶回,離開時,我們便記起了所有,也記起了對你的傷害,我們不求你原諒,隻望你平安。”
他抹着眼淚,聲音嘶啞:“如今看你平安,我們也放心,眼下戰亂四起,你若是有好去處,便走吧,别再回來。”
說罷支光華不願面對,便轉過身去。
地上跪着一個支白語,沒說過什麼,卻一直在抽泣,另外兩個妹妹也是抹着眼淚站在一邊。
眼前還有一個像極了她母親的林姨娘。
這些是真的,卻也不像真的。
支棠很亂,人很亂,心也很亂。
她頓了頓,道:“我......先不走。”
“雲兒可當真?”
林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幾個妹妹也是哭得止不住。
支棠頭有點大,對着林苑揚起一個苦澀的笑。
“嗯......當真。”
林苑喜極而泣,支光華和幾個妹妹順勢抱住了她。
哭成了一團。
隻有處于中心的支棠,仍覺這一切都似夢般,在同她玩笑。
可她還是忍不住,把頭輕輕埋進了林苑的肩上。
從前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間有了解釋。
為何她們針對她,卻又針對得不徹底。
為何父親罰她,卻從未授于重罰。
為何林姨,她似乎後來再未見過。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荒唐。
可支棠又在想,或許現在的一切,也是假的呢?
但林苑溫暖的懷抱不是假的。
這一切,無論真假,她也要找出那個所謂高人,究竟是誰。
......
五日後,支棠與林苑和幾個妹妹的關系緩和了些,話也多了些。
她們也總是拽着她說東講西。
支棠從她們口中得知自己的兩個兄長都被派了出去,暗中拉攏兵力。
她的妹妹們也都參與了這場戰争。
比如,老四跟着林苑在後廚為将士們做吃食,老五跟着醫師采藥治病。
往日最跋扈最讨厭她的支白語,成了最乖巧最懼生的那個。
因此隻能跟着林苑縫縫補補。
也隻敢躲在老四老五身後,喏喏地叫她三姐姐。
支棠好不習慣這樣的變故。
索性林苑一直在其中調和。
“白語,過來,坐你三姐姐身旁。”
支白語繳着手指,慢吞吞地挪到了支棠身旁。
她一眼一眼撇着支棠,支棠看過來,她就挪開視線,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
林苑拉過支棠的手,輕輕拍了下:“雲兒,這幾日住得可習慣,這裡不比家裡舒坦”,說着,她又從後方的小床上拿來一個墊子,遞給支棠,“這是我近日用外面撿來的碎衣服做的,都洗過了,你别嫌棄,拿回去鋪床。”
“林姨說笑,雲兒怎會嫌?”支棠接過那薄毯,細細撫過上面每一處用針線拼接起來的布塊,感受着一千年來都未曾擁有過的母愛。
她的眼底,嘴角,彎起的弧度是從未有過的溫暖,柔和,專屬于對母親的情感。
林苑見狀,看向支白語,笑道:“小六,你是不是也有東西要送給姐姐啊?”
支棠臉上的表情斂了下,随後又重新揚起。
她含笑轉向局促不安的支白語,沒有說話,隻是柔和地看着她。
支白語眼神閃爍,不敢看她,隻是緩緩舉起自己手心的東西。
支棠看見後,眼眸顫了下,那是一雙護臂。
似乎沒什麼稀奇,但那是由幼時她母親做給她的護心甲改造而來。
原本那護心甲是支光華為她母親尋來的,但她母親把它改小後給了她。
她以為,她以為早就丢了。
支棠小心接過,眼中慢慢蓄了淚。
“三姐姐,從前同你搶來搶去,并非我本意,我對三姐姐喜愛之物沒有興趣,也......”支白語小心地解釋道,“也對三姐姐喜愛之人不感興趣。”
支棠一愣,當即明白支白語說的人是誰。
她笑了笑,道:“我不喜歡周錦。”
支白語猛然回頭看她,見到支棠含笑的眼眸,又慚愧地低下頭。
“......嗯,對不住,三姐姐,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