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大概是她們的伊始之處,而後伏最才回溯時間想要救她吧。
所以此次,她大概就是去投胎了吧,雖說這是千年前,她也不知是一千年前還是兩千年前。
支棠的記憶仍不完整,她覺得,伏最給她塞鎖魂鈴,大概是下一世的事情吧。
就是有點麻煩,不僅虧欠了伏最,還要讓他再等自己一世。
于是她把伏最的臉從自己身上扶起,捧着他的臉,道:“沒事的,下一世我等你,好嗎?”
伏最的手抓上她的手,他輕輕搖着頭:“......不好。”
就在這時,支棠發現自己手上的姻緣線消失了,伏最手腕上仍舊空空如也。
她突然笑了下,伏最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還以為是支棠要離開了她很欣喜。
眼淚都快要流下來。
但支棠摸了摸伏最的臉,安慰道:“再等我一次,好嗎?下一世,隻要你尋到我,你想如何便如何,我都聽你的,可好?”
伏最就這樣被支棠的一句話哄好。
他雙唇微微顫抖着輕啟:“......這次可當真?”
支棠:“當真,你五子棋可是赢了我的。”
事後,支棠感歎,這條龍是真的好哄,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
兩人手牽手走上黃泉路,支棠感慨,她想要的轉世投胎,居然在以前就有過了。
如果能體驗一下,也挺不錯的,就是自私了點。
妖長命,情也久。
唉,但支棠轉念一想,沒準下一世,伏最就往她身體塞鎖魂鈴了。
扯平扯平。
于是她邁着輕松的步伐走向轉世井。
那旁邊站着她師傅崔南雀,和一個鬼差。
好正式。
看着腳下泛着光芒的井,支棠突然開始害怕,下一世,伏最能順利找到她嗎?
站着站着,她猛然回頭沖向伏最,撲進他懷裡。
“......記得找到我。”
支棠在伏最的臉頰上親了下,又慢慢走回了轉世井。
她笑着沖他招手:“下次見,伏最。”
可就在她再次轉身之際,突然感覺自己的頭頂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
緊接着,她的手腳便開始一點一點消散,和那時的血栀子竟然如出一轍。
支棠慌張地回頭,卻突然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身旁的鬼差整個飛了出去。
一把小錘子掉落在自己腳邊,形似錐。
緊跟着的就是伏最漆黑的身體從自己身旁飛過,提着鬼差将他猛地捏碎。
再然後,支棠看到了伏最落淚的臉。
他踉踉跄跄的模樣,是支棠從沒見過的。
一個向來鎮定,法力高強的大妖怪,就如此失了态。
她想要伸手去觸碰迎上來的人,卻撲了個空。
支棠看着自己逐漸消散的雙手,總算知道了伏最為什麼那麼瘋狂。
原來事實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她沒有轉世投胎,從來都沒有過。
一切的初始,都是從她魂魄碎裂開始。
是因為她再無轉世,伏最才回溯時間來救她。
是因為他害怕她會再一次永遠地離開她,才迫不得已尋來了鎖魂鈴。
都是因為她的死。
都是因為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支棠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想哭,可眼前有個人比自己更加悲傷。
她張開雙手,試圖接住不顧一切撲向她的人。
“别哭,會再見的......”
也是在這一刻,支棠總算是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魄。
那是同樣一張流着淚的臉。
他好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穿過了伏最的身體,猛地撲進了她的懷裡。
兩人一同墜向地面。
但另一旁的伏最,卻什麼都沒有捕捉到。
支棠再度失去意識之際,聽到了伏最響徹天際,痛心疾首的哭喊聲。
那是愛到極緻,失去愛人的痛苦和哀傷。
也是哀傷到極緻,才發現自己的愛竟已然如此深刻。
支棠也沒想到,她因知曉千年後的再遇,所說出口的安慰,成了伏最複活她的執念,也成了他的唯一支柱。
又一次睜開眼。
支棠回到了兩人曾生活過的山洞。
一滴淚從支棠緩緩睜開的眼角處滑落。
她望着熟悉的石頭洞頂,突然很想哭。
想大哭,想撲進伏最懷裡,感受他的溫暖。
支棠從來向此刻一般,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比冰冷。
覺得她身下的石頭如崎岖磐石,硌得人生疼。
甚至那原本帶着溫馨回憶的石頭頂,此刻也似是在緩緩向躺着的她身上壓來。
心髒像是被擠壓,捏緊,令人難以呼吸。
又如同被一萬根尖刺紮進般,要你慢慢地活活剝開。
比當時她主動撞到血栀子的腕刺上,感受着自己的血液和心髒慢慢從身體抽離,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淚水不斷從支棠的眼角落下。
一道熟悉又夾雜着痛苦和愛意的哽咽聲音傳進支棠的耳朵。
“雲兒......”
那張在地府才見過的臉,此刻就正在她的上方。
支棠再也支撐不住,帶着滿心疼痛和無法言說的歉意撲進伏最的懷裡。
“......”
一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