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青點點頭,稍一思索,“你可以試試躍起前壓低一點。”
安小小疑惑,夏天青退後兩步自然流暢地重複了她剛剛卡住的舞蹈動作,安小小張大嘴巴,驚訝道“夏天青,你會跳?”
夏天青眨眨眼,“以前練過。”
在安小小的苦苦哀求下,夏天青當起了陪練,夜幕漸沉,出了校門後安小小請夏天青到一處橋邊店裡吃東西,安小小看着海邊,神色有些憂郁,“我很喜歡來這裡的橋邊看海,天青你知道嗎,橋,原是高大的樹倒下,有些東西消失了也一直存在。”夏天青聽的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之後兩天夏天青都會留下來陪着她練習,其他人散場後,顧北塵一直站在那未動,一臉古怪的看她,随後忍不住問,“你不走嗎?”
夏天青指了指安小小,“我陪她再練會。”
顧北塵索性放下背包,身體向後傾斜漫不經心靠在桌椅旁,修長的腿随意交叉半倚着。
這是段雙人舞,動作合而不同,夏天青看完安小小的動作後,重新跳出了不流暢的幾個定點,後面當了舞伴搭安小小完整練一遍。
顧北塵眸間閃過一抹深色,小聲念了句,“腿倒是好利索了。”
練習間隙,夏天青看向台下,顧北塵早已不見蹤影。
到了半夜,夏天青忽然接到了時席玉的電話,夏天青被震驚得說話舌頭都有些打結了,“什麼,她,她,安小小不見了?”,夏天青在腦海裡仔細回想,突然想起了什麼,“老師,我知道她在哪。”
夏天青先趕到橋海,看着安小小在靜靜吹着風,她的臉頰有些紅腫,夏天青輕輕喚了她,安小小那空洞破碎的眼神望過來的刹那,深深擊中了夏天青的心底,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天青,我感覺自己要碎掉了。”
此時頂着炸開的發型随後趕到的時席玉,安靜地站在兩人身後。
安小小臉頰落下兩行清淚,“從小到大,好像我做什麼都不好,不做會被罵,做了也會被罵,想嘗試的事情總會一遍遍被打斷又重來。”
“那天去竹林,聽到風霜壓三年,連竹子一朝破土都知道需要穩定的三到五年的努力,可我,從來沒有人聽我說話,整日猶猶豫豫,畏首畏尾,連心底裡僅存的勇氣都被打散了。”
夏天青隻是安靜聽着,卻覺得有的話語光聽着心裡也跟着空了一塊。
“我很想演好那個角色,因為我很想知道,為什麼小說裡的主人公都那麼有勇氣,是因為來自作者自由意志的愛使他們擁有了底氣嗎?”
深夜下起大雨,有人敲門,時席玉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打開門,一對夫婦一把推開時席玉闖進去,“小小,小小呢?你把我女兒藏哪裡?”
時席玉揉了揉胸口,呲着牙說道“你們是安小小同學的家長吧,我已經跟你們說了,她今晚去女同學家休息了。”
男人語氣難耐,“她今天必須給我回家,反了她了,說兩句就敢離家出走。不讓她練舞耽誤學習有什麼不對?”
女人也扯着尖銳的聲音嚷道“就是,說兩句就頂嘴,這毛病不治治還得了。”
正好外面傳來很尖銳的狗叫聲,時席玉聽着聒噪的聲音忍皺着眉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兩人再欲開口,又被凄厲的狗叫蓋過,隻好呐呐開口,“這狗大半夜的什麼回事?”
時席玉淡淡說道“哦,這是隻抑郁狗。”
兩人面面相觑,“狗還會抑郁?”
時席玉起身給他們倒了兩杯水,“當然會啊,這狗剛養時好好的,鄰居整天把它拴在花園的栅欄邊,就喂點飯吃風吹雨打也不拎進屋,心情不好了還會罵它出氣,久了狗毛都掉了,整天半夜慘叫。”
夫妻二人一聽,“這家虐狗啊?那你們不勸勸?”
時席玉啜了口熱水,“勸了,鄰居非說是狗的錯,它自己抑郁怪誰。”
兩人有點看不下去了,“這人怎麼這麼不負責任,養狗不就像養小孩,小孩懂什麼,狗懂什麼!”
時席玉也跟着點點頭“可不是,所以狗會抑郁,人也會抑郁,這就像不好的家長啊,家長有病,狗子吃藥。”
安爸媽也回過神聽出點什麼了,異口同聲說道“可是,我們都是為她好啊!”
時席玉點點頭,一臉肯定地說“那家狗主人也覺得是對狗好,有個窩風吹不着雨淋不到,雖然罵兩句但是吃好喝好。可是那是狗想要的嗎?”
“那隻狗感受到的是主人的情緒,不是他自己内心的感受,它喜歡陪伴喜歡主人溫柔細語喜歡出去溜達,這些都不被允許,有不好的因所以有不好果。”
“不過這隻狗快好了”
安爸爸不解地問“為什麼?”
“有個溫和善良的新鄰居商量着買下這隻狗,真好,這隻幸運狗還可以換個好主人,不像有些人,遇到不好的家長那得抑郁多久。”
送走若有所思的安家父母,時席玉癱在沙發上,仰頭長歎,“第一次當老師,好歹給點新手保護期吧。”
第二天一早,時席玉頂着黑眼圈将教室裡的安小小喊出來,兩人站在大樹下,時席玉盯着她的臉,“你爸媽打你了?”
安小小一聽眼淚又開始打轉,時席玉接着道“昨晚我跟你爸媽聊了,你爸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實際上,你父母情緒不穩定表現出了強烈的攻擊性,是因為他們也在承受痛苦。”
安小小低聲重複了一遍,“他們承受痛苦?”
時席玉摘下一片樹葉,輕聲道“因為他們在模仿,他們對待你的方式是他們曾經遭受過的,他們隻見過這樣的世界所以才會這樣教育後代,就像自然界遺傳印記般,因為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所以也意識不到自己處在一個創傷的環境裡。”
時席玉認真的看着安小小,“所以小小,希望你能理解你的父母,他們令你痛苦是因為他們也在痛苦之中,你察覺到了這種創傷,就要有勇氣走出去,可以的話,也帶着他們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