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時恩發現了邵書涵,便無暇再去顧及其他。因此,他錯過了對面人亮起的眼,更錯過了隐秘的從隔壁桌悄悄投來的目光。
淩良是跟邵書涵一起來的咖啡店。
自放暑假以後,兩人就有些日子沒見了,在家裡都悶得無聊。于是商量着,夥同其他玩得好的人約出來共度一個下午。
地點就選的這裡——他們高中放學後常聚的地點之一。
本來一切尋常,不過是聊聊拿到哪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選的什麼專業,暑假有什麼計劃,再吐槽幾句家裡煩人的父母……
直到,咖啡店的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淩良坐在邵書涵身旁,正對着那門。
也就是這樣巧,他聽到動靜擡起頭,往聲源處望了一眼。
徹底呆住。
有那麼一瞬間,淩良懷疑自己在做夢。
進門的人怎麼長着一張他想見的臉?
他直愣愣地注視着出現在咖啡店門口,隻覺周圍的喧嚣都極速退去,色彩渾然一色,變得空白,連同思緒。
他忘了他先前在做什麼事,說什麼話,更忘了他為什麼出現在此。他僅僅是看着那個人,一刻不停地,癡傻地注視着對方。
是神見他所尋不得,送了他一場幻夢嗎?
淩良想着,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疼。
不是做夢。
他拼命抑制住心中的激動才沒在此刻突然站起身來。
自那天去甯時恩家沒找到人後,他隔一天又去了一次,結果,在外頭敲了三分鐘的門都無人搭理。
想來是他去的不巧,人家家裡沒人。
淩良隻能無功而返。
其實他也說不清他這種執念。
不過是生活的間隙裡,接二連三的,他總能想起那雙眸。
淩良快被搞得發瘋了,他要找到漂亮眼睛的主人,以求救得不對勁的自己。
他堅信如此。
不然,是什麼引得他對甯時恩惦念?
淩良甚至不想承認他是在“惦念”。
可惜他們好像沒什麼緣分,他尋不見他。
淩良回了家隻能跟自己賭氣,強迫念頭别跑,要求他整個人趕緊恢複“正常”。
适得其反。
情況變得更糟了,他想起甯時恩的次數越來越多。
今天他同意出來,也是帶着舒緩心情的意圖,他不想自己再那樣“奇怪”下去。
還有就是想見見邵書涵。
有件事他跟誰都沒說。
其實他一直對小少爺懷有種莫名的情愫,看到對方同别人關系更親密,他會忍不住吃醋,會生氣。
他對他有獨占欲。
這種感覺可能是“喜歡”。
淩良期望邵書涵能救他。
但是奇異的,僅是幾天未見而已,他再注視身旁的人時,胸口完全沒了先前很長一段時期内鼓動的燥熱。
他的心髒很安靜。
而且邵書涵和甯時恩分明長得不像。
淩良腦中突然冒了這念頭。
他瞧着那雙含笑的彎眼,試圖從裡頭找到一點,哪怕是一點與狐狸眸的相似之處。
可,沒有。
邵書涵的眼好看,但不媚,也不勾人。
“是了…好久沒見了。”
淩良無意識地應付着周圍人的招呼。
他意識到兩件悲哀的事。
一是他拿邵書涵和甯時恩比較了。
二是邵書涵也救不了他。
“…阿書最近過得怎麼樣?”
淩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偏頭去看旁邊人漂亮的側顔,裝作不經意,觸了觸那抹白皙的腕。
他試圖讓自己的心緒重新翻湧起來。
“别提了,不怎麼樣。”
“我媽那邊來了個親戚,她想我跟他好好學來着。”
即使被那雙眼睛盛着,他的心仍然平靜。淩良咧開唇,露出一個社交場合必備的标準假笑。
“親戚?怎麼之前好像沒聽你說過?”
“噢,因為這人好像一直在國外,是我外婆那邊的關系,其實也夠遠的了。”
話隻飄進耳朵裡幾個字,思緒便開始飄走。淩良撐着表情,狀似認真地點了點頭。
後面又說了什麼,他也不大記得了。
僅記得被開門的動靜吸引過去,見到了多日苦尋不得的人。
甯時恩朝他走了過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淩良緊張地坐直了身體,呼吸在不知某一時刻屏住了。
他的心髒開始收緊,猛烈地跳動起來,一下一下,抨擊着胸腔。
近了。
走近了。
他是來找我的嗎?
好像被什麼刺人的喜悅紮了一下,淩良險些彈跳起身。
但甯時恩從他身邊走過了。
沒有回頭。
淩良呆愣愣地看着他走到後方,隔壁的桌子旁邊,在一個男人的對面,坐下。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咖啡店放着舒緩的音樂,客人落座的位置彼此離得不遠,隻要專注,聲音很容易飄進耳朵裡。
淩良聽到了甯時恩的道歉。
他心裡翻湧起不知道什麼滋味。
體現出來,就是他盯着那不知相貌的男人的背影看了會兒。
沒有太長時間。
因為甯時恩很快說了第二句話。
“我不喜歡這家店,換個地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