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栩笑了一下，他想着：這個世界，在他心裡居然也是「虛」的。

更何況「虛」中更「虛」的試煉世界呢？

但是他笑着和忐忑不安的俞霄說：

“我的天賦——是「窺真」哦。”

———

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個隻有半個身子的男孩，昨天還抱着俞霄的脖子，害羞地告訴他長大想當一個職業籃球運動員。

而肖女士答應了笑笑，第二天來要給她紮一個非常好看的發型。

他們已經做不到了。

俞霄難過得想哭，想大聲叫喊一聲，但是這都無濟于事。

定型的時間像把摸不着溫柔刀。它慢慢切割人心，給人帶來一陣陣痛。人們知道它在，但是不能阻止，隻能忍痛接受。

“到底是誰把試煉叫做遊戲的...混蛋......”

王教練已經紅了眼眶。

這麼乖的孩子，即使耍調皮時也是可愛的。雖然隻相處了兩天，但幾乎不會有老師不喜歡他們。

但在詭界，他們隻能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死亡。

五個孩子安撫起來十分費力，俞霄那一套“魔法”理論已經沒用了，衆人隻好聯系園長看他們能不能提前回家。

讓乖乖上課的任務滾吧，這些孩子已經夠乖了。

“……”

電話另一邊的園長沉默一瞬，思索片刻後還是答應了他們。

“我去聯系一下他們家長，怎麼會突然狀态不好呢？”

等了大概五分鐘，園長回複了他們。

這位四十歲的女性無奈地說：“孩子們回不了家。”

“他們父母都在工作...實在空不出時間。”

“隻能麻煩老師你們多關照一下他們了......放學我會和他們家長再聯系的。”

“孩子們要乖乖上課喲”這句話如同一座泰山狠狠壓在衆人心底。

這到底是要求，還是詛咒？

詭異的源頭是它嗎？家長們想要讓孩子們乖乖上課，即使孩子們頻頻出事......？

但是，孩子們身上的傷無法解釋。

出事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慘不忍睹，是個人就不可能在這樣的傷勢下活下來。要說是在幼稚園裡出的事......園裡也沒有危險能把孩子傷成這樣。

這才周三，任務堪堪進行到一半。

還遠遠達不到能破解謎團的程度。

五個收到驚吓的孩子正好被五位老師抱起來輕聲安撫，29個孩子們不知所然，但沉重的氣氛讓他們直覺性感到害怕。

陶思栩走到一個孩子面前，對他說：

“笑笑他們吓到你啦…？老師去和他們說說，能告訴老師他們現在在哪嗎？”

陶思栩的話很奇怪，聽起來好像看不到笑笑他們。但孩子也沒有想太多，直直給他指了個方向。

陶思栩摸摸男孩的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山楂糖塞進男孩手心，站起身來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步。

三個孩子血淋淋的身子在孩子們中間浮現。

五步。

三個孩子呆滞痛苦的神情映入眼簾。

十步。

陶思栩摸到了一手黏膩的血肉。

俞霄瞪大眼睛，在他眼裡，陶思栩實實在在地觸碰到了三個已經詭異化的孩子。

這是怎麼做到的...？

被人觸碰到，破破爛爛的笑笑突然有了反應。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獨眼中落下，和她裸露的牙骨血肉融為一塊。

她突然抱住陶思栩，像昨天一樣把自己埋在他懷裡，斷斷續續地哭泣。

“老師…老師…我好痛……”

“我，我不想上課了…我想回家…我要媽媽……”

這還是第一次有孩子自己表示不“乖乖上課”。

既然能具象化笑笑三個孩子，也當然能看到昨天看不到的小安。

她還像昨天說的那樣，渾身玻璃碎片，臉龐七零八落的，像一塊被打散的拼圖。

她還在哭，嘴裡不停念叨她的痛苦，對外界全然沒有反應。

而已經詭異化的這三個孩子，也都是自顧自的痛苦着，和其他詭異做不出一點互動。

“啊！”

四個試煉者發出一聲短暫驚呼，相互對視一眼，驚疑不定。

在陶思栩走過去後，三個孩子突然出現在教室，仿佛是他們的隐身鬥篷被掀開，空氣中也隐隐約約傳來血腥的味道。

俞霄見狀，極快走到陶思栩身旁，想要學他給孩子一個擁抱。

但是面對剩下一半身子的男孩，俞霄伸手了好幾次，硬是沒找到一個合理的擁抱方法。

他無奈收手，蹲下身來輕輕握住男孩的手。

“呃——！”

俞霄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不自覺地劇烈抽搐，冷汗瞬間爬滿了他一整張臉。他淺淺吸氣，感覺肺部像是被液壓成了一張薄紙片，隻有一口氣不上不下卡在喉嚨裡。

他幾乎失聲了。

在觸碰到男孩的一瞬間，他先是感覺自己被抛飛到空中，風像刀片一樣割裂他的皮膚。

然後他被大地拉了下來，重重砸在地上，向着不知道哪個方向不停翻滾。

他感覺自己皮開肉綻，先是皮膚，再是脂肪，最後是骨頭。它們在被一點一點磨去。

等到一切停止，他瞪着唯一的眼睛直視前方，刺眼的太陽砸在他眼角膜上。

他閉不上眼。

男孩輕輕把手從俞霄手裡掙脫，眨了眨單眼。他的脖子幾乎要斷裂，所以頭一動不敢動，連搖頭的動作都不敢做。

他隻是擔心地看着瞬間跌坐在地的俞霄，眼裡淺淺流出一抹傷感。

俞霄驚魂未定地看着男孩，感覺肺部在大力吸入空氣，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

他猛然轉頭看向陶思栩。

陶思栩淺淺拍着笑笑的後背，見他看過來，略微偏頭，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