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來的十分突然,給足了在場試煉者們驚吓感。
姜皖的同桌變成了一隻眼睛,看着講台上的三“人”一動不動,姜皖離她很近,近得能看到眼睛上長短不一的睫毛。因為長時間不眨眼睛在眼白處蔓延的紅血絲,黑色瞳孔足足一個籃球大——注意到姜皖在盯着它,眼睛慢慢地轉過來——
姜皖連忙學着它,緊盯着陶思栩他們不放。
眼睛滿足地轉了回去,動作神似八音盒上一頓一頓的芭蕾舞小人。
大多數“好學生”和“中學生”都是眼睛,還有一些是嘴巴。
唐齊的周圍幾乎圍了一圈嘴巴,它們每一個都在發表自己的感想——即使它們沒有腦子。
一個嘴巴扯出笑容的弧度,有些期待:“罵一節課吧,這樣就不用上課了。”
一個嘴巴重重往下歪了嘴角,語氣沉悶:“沒考好,要挨罵了。”
一個嘴巴笑嘻嘻,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還好有他們墊背。”
一群嘴巴咧開,發出低聲譏笑。
眼睛們也微微彎起。
還有一些耳朵,像遇風的芭蕉葉,把嘴巴們說的每一個字收入耳蝸内,随着話題瘋狂抖動。
但不是每一個學生都表現得如此風輕雲淡。
喬滿的同桌就是一隻眼睛,此時正緊緊閉着,冷汗從眼皮皮膚毛孔上不斷溢出,一米六的身高卻瘦的像隻白骨精,纖細的脖子艱難地向上面頂着的眼睛運輸營養。
下課時它一直在訂正習題冊,喬滿看見它寫得滿滿當當卻一半以上都用紅筆打了叉。
它必然是被批評的那一批。
有幾隻耳朵也像它一樣,合起來試圖逃避現實,在它們的腦子裡,班主任的聲音是最恐怖的——它們不想聽、不敢聽。
謝知青坐在靠牆的前列,同桌恰好是隻閉上的耳朵。他躲着眼睛的視線悄悄在教室裡環視了一眼,發現教室裡還有一顆心髒。
它是個女孩,位置稍微靠後了點,是班裡唯一的單坐學生。它旁邊的空桌子被它放了一疊高高的書:是各個學科的習題冊和輔導書,測頁泛黃,貼滿了便利貼,看着就很用功。
可它是如今唯二的心髒,和講台下的萬濤一樣,被班主任的話割得傷痕累累。
它甚至抖得比萬濤還厲害。
它,不,她是誰?
謝知青在班主任辦公室幫了一個大課間的忙,足足有二十分鐘。他不僅把班級座位表的複印件扯出來一份偷偷塞進口袋裡,還動用了他速背的能力對這些名字進行了短暫記憶。
謝知青默數那顆心髒女孩的位置,和腦子裡的座位表對應上。
許月。
講台上,陶思栩擋住萬濤,漠然面對班主任那張得不能再大的嘴巴。他的距離,能清楚看到四濺的口水和唇紋上沒抹均勻的正紅色口紅。
雖說面對長輩他不應如此,但在詭界,他冒犯的人裡最多的就是長輩。
也不差這麼一個。
陶思栩把手裡的兩張試卷卷成一團,一口氣塞進面前嘴巴的嗓子眼。嘴巴沒想過他敢這麼做,躲閃不及被嗆得連連咳嗽。
肉眼可見的,它更生氣了,嗓子幾乎要冒出火來。
姜皖離得最近,此時幾乎不敢呼吸。
“不好意思。”陶思栩拍拍手,居高臨下看着這位器官詭異。
“老師,你沒有辱罵學生的權力。而且——”
陶思栩掏出手機給衆人亮了個相,手機屏幕上俨然是正在錄音中。
身為一個差生,不帶手機來學校有點不合格。陶思栩一開始就把它從書包裡拿出來,開錄音到現在。
“你——還敢帶手機——!!!”
班主任兩片嘴唇顫抖着,一張一合,眨眼間又變成了抹着紅色眼影的上下眼睑。它失語了。隻能瞪着眼睛,無能地用壓迫性的眼神逼迫眼前的學生。
“把手機拿過來——!!!”
教室裡前後兩個大音響放大了班主任氣到半死的破音怒吼,那隻醜陋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陶思栩,猛然向前沖去,伸出手想把陶思栩撕得四分五裂。
它要搶手機!
陶思栩側身閃過它的一次俯沖,它收力不及摔倒在課桌上,撞翻了前排兩個學生的課桌,書本掉了一地。
差點被撞到的姜皖小心髒砰砰直跳,先前憋的氣差點沒上來。她漲紅了臉。
“萬濤!”
陶思栩轉身拉着這顆心髒同桌的手臂,拉着他就往後門跑。
“你還愣着幹什麼?”
萬濤渾身一顫,又慢慢從一顆心髒變回了一個人。血肉融化重塑成一顆頭的場景十分詭異,但這顆頭在出現時就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就顯得詭異的可愛。
壞了,我怎麼會覺得詭怪可愛!
恰好坐在靠門位置的唐齊拍拍頭,趁着場面一片混亂,一腳給他們踹開了後門。
于是他們如風般通過。
隻留萬濤忍不住的敞亮笑聲回響在長長的走廊,氣得班主任幾乎站不起來。它腳腕扭曲着,低跟鞋還挂在講台上。
謝知青着重看了一眼另一顆心髒小姐:她也不害怕得抖成帕金森了,心髒血融成一張溫婉清秀的臉,帶着些許雀斑。
心髒小姐許月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又堪堪用袖子擋住,猶如昙花一現。
“啊——哈哈哈哈哈哈——”
萬濤跟着陶思栩跑過一條條回廊,黃發淩亂飛舞着,整個人感覺要飛起來。
“陶哥——你超帥的——!”
這個男孩像隻快樂的金毛,繞着陶思栩不停叫喚着。陶思栩沖他搖搖頭,豎了根手指在嘴前。
“噓。我們今天悄悄藏起來。”
陶思栩沖他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