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寝室,不喜歡教室,不喜歡學校。她覺得這裡處處是眼睛,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所有人都是監視她的魔鬼。
她喜歡躲在無人的自然中和不會言語的生命們交談。
她知道很多人不喜歡她,但她覺得自己是正确的,頗有孤芳自賞的哀怨。
所以一個人的境界是高尚的、脫離了低級的社交圈,獲得更高效的進步。她如此為自己的孤獨找補,并引以為傲。
但那晚的路上隻有她一個人時,她後悔了。
她想掩飾一切,但她的肚子是一個活生生的證據,會動、顯眼、令人惡心。她成了班級的焦點。盡管班裡的所有人都在為她遮掩,甚至幫她申訴,但她仍然覺得羞恥不滿。
要是全部人都死掉就好了。
她恍恍惚惚度過着每一天。
申訴那段時間是她最大的盼頭。她敢惡毒地怨念所有知道她的悲劇并幫助她的人,卻對數學老師害怕得看都不敢看一眼。别人說她懦夫、孬種,懇求她出面當人證,她卻死活不動彈。
要是讓别人知道了,我的顔面怎麼辦?
于是她聽憑别人對她的怒其不争,靜若頑石。一個名叫萬濤的男生,呐喊的聲音越大,就越對她失望。她享受着平時萬濤對她特别的注視,看到萬濤領獎時卻忍不住恨上了他。
他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我怎麼辦?
真是個孬種。
肚子日益脹大,她的頭越發擡不起來。班裡的人對她冷了心,把她當透明人看,但她總覺得他們在暗地裡嘲笑她、窺視她。
高考的逼近讓學生日漸焦慮,她的妄想也一天比一天嚴重。于是在高考前的一個月,012年的5月17日,她走上最高樓的天台,一躍而下。
她的肚子像西瓜摔爛在地一樣爆裂開,裡面成型的胎兒拖着臍帶飛了出去,摔在地上血肉橫飛。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童年時被玩爛的布娃娃。
破爛、幼稚、惡心。
如同她認知裡的自己。
喬滿大喊一聲,從椅子上摔下,驚醒一整個班的人。
離她坐的近的姜皖探過身,輕輕拍打她的後背,表示擔憂:
“喬滿,你怎麼了?”
喬滿接過同桌的紙巾擦了擦汗,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回她道:
“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
她擡頭掃了一眼:姜皖、謝知青、唐齊、陶思栩,還有......許月。
喬滿輕輕問姜皖:“萬濤呢?”
“萬濤?”姜皖愣住,努力回想了一下進試煉後的每一日,最後搖搖頭,回複她說:“萬濤是誰?喬滿,是你在現實裡關系好的人嗎?”
喬滿搖頭不語,習慣性地找陶思栩要主意。隻見陶思栩好端端坐在座位上,好似方才發生的不過是一場噩夢,大家都整整齊齊活在當下。
陶思栩緩了緩神,對她但笑不語。
「虛實相生」正在持續作用中。
他方才給萬濤——或者是喬滿下了一計猛藥,當然下藥是有前提的。
“萬濤”必須要逐步“接納”自己,“喬滿”必須要找到“自己”。
為了這一刻,他可是等了足足一個多月呢。
萬濤助學小組計劃,一方面是幫助萬濤提高自信,另一方面是讓喬滿和萬濤有充足的接觸時間。
剩下的就是萬濤“失愛”計劃了。
他要讓萬濤和許月徹底割裂。
——
謝知青一頭霧水地進入404,搞不清陶思栩這次聚會的目的是什麼。
在他的記憶裡,他們進入詭界後除了要日日躲避詭怪的侵擾,其餘時間就像個正常學生樣過活。
陶思栩似乎在開始時就說了一個計劃,是讓喬滿寫那篇任務作文。
這樣就能通關嗎?
謝知青半信半疑,感覺忘了很多東西。
姜皖也很疑惑。
她在她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個蘋果,看起來放了有段時間,又小又醜,但是聞起來十分香甜。
關鍵是,她沒有一點對這個蘋果的印象。
她還發現自己做了厚厚一沓的英語筆記,看起來是以教學為目的制定的,裡面的知識點被羅列得清清楚楚。
這是給誰做的筆記?
姜皖帶着一肚子問題準備找陶思栩商量個明白。
唐齊才不管心事重重的兩人,腳步輕快走在前頭,一把推開404的大門。打開門,陶思栩和喬滿已經坐在了裡頭,喬滿眼眶紅紅,淚痕還留在臉上。
唐齊立刻就是一聲怪叫,像個雞媽媽一樣展開手臂站到喬滿身前,大呼小叫:
“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背着我們偷偷欺負人哈!”
“得了,唐齊。陶哥沒欺負我。”
喬滿搖頭,站起來拍拍唐齊的肩膀,示意他們進來的人通通坐下。然後她站在中間,一臉嚴肅道:
“大家,請幫助我完成‘我的高中’作文的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