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先發制人，轉向他開口：“那……我們去哪？”

周禮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視線環顧一周。

漫不經心地應她道：“挨個逛逛？”

盛苛苡點頭。

兩人便一間館一間館地看過來，偶爾順着看到的新奇玩意延展話題，說笑之間逐漸有些模糊了時間的概念。

要不是腳底的酸痛越發明顯，盛苛苡都不知道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相處了兩個小時有餘的時間。

到了最後一間展館，也是火出圈的光影展所在地。

盛苛苡隻是在門口側頭稍稍張望，入目的全是一對對舉止親昵的情侶，隻是看着她耳垂也不禁紅了些。

方正的屋子，四面都是大屏，星星點點着光，人一踏入猶如墜于星海。

門口張貼了個“入内脫鞋”的告示，盛苛苡看着卻犯起了難。她穿了件A字開叉短裙，俯身脫鞋的動作有些受約束。

盛苛苡猶豫在原地，緊咬下唇，正準備彎腰。

“來。”

周禮輕聲制止住了她。

盛苛苡還沒來得及反應，男人在她面前脫去了風衣外套。上一秒還在周禮手中的風衣，被環在了她的腰間。那雙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手，正在她身前給兩條袖子打上扣節。

“這樣方便些。”

這句話後，他便轉身而去，隻留了個背影。

盛苛苡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她指尖輕落在身前的蝴蝶扣上，那裡似乎還殘存着屬于周禮的溫熱。

一切的一切，都不真實得宛若夢境。

“10、9……”

四下的屏幕突然暗下，開始了倒計時。盛苛苡一個激靈地醒來，她彎腰解下鞋子，随即小碎步地跑到了與周禮并肩的位置，站定。

剛剛好倒計時來到了最後一秒，光影秀正式開始。

無數點點的星子向一處聚攏，而後全場陷入無光的黑暗。

周圍瞬間細碎地響起人群的接耳聲——

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後，“砰”地一聲，天幕綻開了第一朵煙花。

盛苛苡追着聲音，仰起頭去看。金燦燦的煙火，一束接着一束地燃。雖然是虛拟屏幕裡的光影特效，但卻十足地逼真，猶如夏花彈指綻放之驚豔。

像是被宇宙級的浪漫團繞着。

“哇……”她情不自禁地贊歎着。

立于她身旁的周禮，也擡頭去看漫天煙火。

卻時不時地偏下些視線，落在盛苛苡身上。煙火的光也映進她的雙眸，是亮晶晶的，目不轉睛地盯着天幕，聚精會神地生怕錯過什麼。

終于沒了對他的那層防禦。

身邊突然擠來了好幾個人，周禮下意識地擡起右手，将盛苛苡圈護着和人群劃開了些距離。

确認他們不會擠到正認真觀影的盛苛苡後，周禮才松了口氣，慢悠悠地将手收回，插回西褲口袋。

十五分鐘，一場光影很快便接近尾聲。

盛苛苡有些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

社會推崇綠色環保，許多城市都禁止燃放煙花炮竹。她有太久沒看過這樣漫在天際、時散時聚的煙花了。

上一次見過如此盛大的煙花，還是在宥慶實驗中學四十年校慶時。

那年，她高二；周禮高三。

彼時交好的朋友吵着高三區的觀看視野更好，拉着她橫跨了大半個操場混迹在了高三學生裡。

起初盛苛苡心裡還有些打顫，怕被年級主任抓住。

卻沒料到萬分之一概率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她不過随意一瞥，竟就看見了周禮赫然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

友人看見了年級主任巡查的身影，拉着盛苛苡的校服袖口：“得回去了，老蘇在那邊巡視呢。”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盛苛苡梗着脖子，搖了搖頭。

幾乎是咬牙道：“沒、沒事，天這麼黑，他看不清我們的。”

實驗的校服是紅藍相間的棒球服，高一到高三都是同款，唯獨胸前繡着的數字，代表了入學級數，是不同的。

饒是嘴上說着沒事，盛苛苡捂住胸前數字時的手指也還是輕輕發顫的。

幾乎占據了全校最佳觀賞位，但盛苛苡卻怎麼都回想不起來那日的煙花是如何絢爛夜空的。

因為……

她的視線毫無保留地落在周禮的背影上。

衆人賞天邊景，她獨賞心中那抹唯一。

“不試試嗎？”

盛苛苡陷入回憶得太深。周禮清亮的聲音猛地響起時，驚得她聳起肩，像是開小差的學生被抓了包。

“試……試？”她有些疑惑地複述。

周禮“嗯”地輕哼了聲，擡起手，指了指天幕。

盛苛苡慢了半拍地仰起下颌，視線追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天幕中不知何時，升起了字幕：“趁最後一束煙花未燃盡時，許個願，再戀個愛吧。”

……戀個愛吧。

盛苛苡的目光觸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發起了燙，像是被扔進了熱鍋裡，後背徐徐地冒起汗來。

連呼吸都忘了，盛苛苡屏着氣。

戀個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