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何皎皎的身後,聽她一字一句地介紹着有關福利院的種種。
“總的來說,我們福利院不算大,也沒什麼錢,所以才一直在社會上招募義工。”
“義工的工作也沒有什麼複雜的,有個兩周的崗前培訓,時間都不太長,不會太耽誤您時間的。”
“好。”盛苛苡點頭。
她在心裡推算着自己的時間安排,好在沒什麼沖突。
“我們今天的培訓開幕儀式在十點鐘開始,”何皎皎擡腕掃了眼手表,展開笑顔,“您到得比我們預想得早了些,還麻煩您在這邊稍作等待?”
“好,你們忙你們就好。”
告别了何皎皎以後,盛苛苡就一個人在福利院裡閑轉。
走廊的牆壁上懸着小孩子的畫作,個個都被玻璃闆精心包裝過,看得出福利院是在用心愛着這群孩子們。
“姐姐!姐姐!”
盛苛苡感覺到有力扯着自己的裙擺。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喚着她。
盛苛苡蹲下身子,和他平視。
這才發現小孩子紅着鼻頭,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明顯是哭過的模樣。
像個小花貓似地——
盛苛苡的憐愛之心乍起,擡手拂去他眼角的淚珠。
“怎麼啦?”她細聲細語着,“是哪裡不舒服?”
小孩子指了指自己的右臉頰:“牙……牙疼。”
盛苛苡握住他的小手,安慰地拍了拍小家夥的背:“姐姐帶你去醫院?”
“不、不要……”
小孩子連連地擺手,一個勁兒地向後退:“我不想去醫院,可以去找周哥哥嗎?”
“……周哥哥?”盛苛苡初來乍到,對小孩子所說有些發懵,下意識地複念了遍。
“是我。”
周禮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時,盛苛苡還是不可免地感歎着世界之小。
連她都未覺察,握着小朋友的手輕輕在顫着。
“周、周醫生,好巧。”盛苛苡吞吞吐吐地出聲。
她拉着小朋友的手,上前一步:“這個小孩子說牙疼,你看一下?”
“嗯。”
周禮俯身,拉上小孩子的另一隻手,橫跨過大廳。
盛苛苡的視線卻落在地面的影子上。
他拉着他,又拉着她,在陽光的烘托下,黑白交織的模樣竟也有幾分溫煦。
“不巧。”
“嗯?”
“我知道你會來。”周禮拉着小孩子在走廊連椅上坐下,目光卻注視着盛苛苡。
她空着的一隻手,不自覺地攥住自己的衣角,逐逐收束緊。
周禮總是能用最簡單不過的話,挑起她心底的那潭水,給她些囫囵的希望。
盛苛苡松開了扶着小男孩的肩膀,後撤了幾步,靜靜地注視着周禮單膝跪在地上,循循善誘着他張嘴,握着手電筒,細緻地照着他口腔内的情況。
小孩子不哭不鬧,隻是得了空就要重複上一句“好疼、好疼”。
周禮簡單地看過了,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有些微熱。
順勢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後,他起身,對着盛苛苡解釋:“估計是牙根尖發炎引起的,我先給他開些消炎藥,具體等牙齒沒有疼痛現象了再進步檢查下吧。”
“好。”盛苛苡下意識地點頭應着。
而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周禮是錯把她當成了小孩的家屬,她才緊忙擺了擺手:“我……和他不太熟的。”
“等下我和院裡工作人員解釋下情況。”
盛苛苡說完,便蹲下身子,也學着周禮的樣子揉了揉小孩的發頂。
笑眼盈盈着:“你不用怕,這個哥哥很厲害的,不會疼的。”
時間尚早,大廳還是沒人來。
周禮去販賣機裡拿了瓶冰鎮水,遞給小朋友叮囑:“貼着臉頰放,能稍微緩解些疼感。”
“好。”小家夥乖乖點頭。
周禮反手又不知從哪變了另瓶水出來。
“盛小姐的。”
盛苛苡難掩驚喜,她愣愣地擡手;指尖碰到瓶身時,是溫溫的觸感。
她接過來,又反應了幾秒:“謝、謝謝。”
記憶裡的高中時期,數不勝數多少次陪黎钰涵去籃球場“蹲守”周禮送水。
說來也奇怪,除了第一次的椰子水,周禮沒再接過任何。
每每都是朝着黎钰涵擺了擺手裡自己的保溫杯:“有水了,謝謝。”
黎钰涵也納悶。
“周神到底喜歡喝什麼啊,”她手酸了,便懷裡捧着的幾瓶都塞到盛苛苡手裡,“我什麼牌子的椰子水都給他準備過了,不止椰子水,檸檬茶、冰紅茶、可樂雪碧樣樣不落。”
盛苛苡也在思考,認真地給出自己的推論:“說不定他愛喝白水。”
剛剛運動後,喝什麼飲料多少都有些甜膩。
黎钰涵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征服欲中,沒理睬盛苛苡的話,雙手握拳。
“等着吧,早晚有天,是他給本小姐送水!”
盛苛苡的心被刺痛了一下,酸澀難忍。
喉嚨像是被糊住,半天才吱聲應和:“……嗯,會的。”
她沒有黎钰涵的張揚自信。
周禮打球剛剛下場,黎钰涵便從她懷裡胡亂抓了一瓶飲料,小跑着湊上前,雙手遞出。
看着二人沐浴在日光下的身影,盛苛苡默默地背過身,咬上下唇。
那年春天裡,她唯一所願是。
希望她有朝一日,也能有勇氣走向他,哪怕是送上一瓶他也許會喜歡的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