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父母的小孩，大概骨子裡都惦念的那點偏愛；是福利院始終無法做到的。

“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盛苛苡突然想起了周禮，表情稍稍地凝重起來：“這麼晚了，甜的可就不行了。”

“好……吧。”小童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玔臨的夜生活不算發達，滿打滿算也就隻有這一條街景是與整座已然入睡的城市格格不入的熱鬧。

福利院的門禁時間早，小童幾乎沒有機會接觸外面的夜晚。

在車上補了一覺後，他整個人又煥發精力，跑跑跳跳地見什麼都新奇。

盛苛苡任他拉着，在整條小吃街漫無邊際地逛着。

突然前面牽扯着她手腕的力度消失，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小童。

他木木地站定住，手指微曲，指向路邊一家烤肉店的透明玻璃櫥窗。

“那不是周禮哥哥嗎？”

他還是白天的那身裝扮，頭上的毛絨發箍自然早不見蹤影。大概是勞累了一日，額前的碎發有些淩亂，不似早上那般精緻，卻更有種真實感。一雙桃花眸，依舊是揣着秋水似的脈脈含情。

隻不過看向的對象，不再是她。

盛苛苡視線向右偏去，入目的是一個眉眼清秀的小姑娘，梳着一頭微卷短發。

她記得她，陸雲意，盛苛苡在醫院見過。

兩人有說有笑着。

盛苛苡别開視線，心裡止不住地泛起了酸澀。

沒等她和小童說什麼，小孩子早已脫缰的野馬似地掙脫了她的手，飛奔到了玻璃櫥窗前，敲出了聲響。

周禮的視線被吸引過來，看見小童的時候不免驚異片刻。

他視線自然地向小童的身後尋了過來，對上了盛苛苡沒能來得及躲閃開的目光。

盛苛苡突然對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成長有了直觀的體感。

她竟然沒第一時間地躲開對視，甚至還裝得無事發生地微微颔首，向周禮展了個明媚的笑。

她本意不想打攪周禮和陸雲意的約會，奈何小童見到了周禮後，死活不肯換别家餐廳吃飯。

來回拉着盛苛苡的手，在空中擺啊擺地撒嬌：“不要嘛，姐姐，就要吃這家小龍蝦！”

盛苛苡拿他沒辦法，隻得任他拉着自己走進店裡，又坐到了裡周禮那桌最近的空桌位上。

點了滿滿一桌的餐，盛苛苡和小童卻都沒什麼胃口吃。

盛苛苡戴着手套，機械地扒着小龍蝦的殼，将完整的蝦肉一個接一個地放在小童面前的餐盤。

裝作不在乎身後時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

倒是小童，已經将“在意”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目不轉睛地盯着周禮，把自己氣成了圓滾滾的皮球。

“姐姐。”

在第四次目睹周禮将小龍蝦夾進對面的盤子裡，小童徹底洩了氣：“那個阿姨是誰呀，怎麼周禮哥哥對她比對姐姐還好。”

盛苛苡手裡一抖，碎了的蝦殼劃過她的指腹，隐隐吃痛。

“你們兩個也來了。”周禮清朗的嗓音自她頭頂響起。

他拉開盛苛苡身邊的椅子坐下。

“那個阿姨是誰啊？”小童換了發問對象，語氣更加的理直氣壯。

“稱呼她阿姨，叫我倆哥哥姐姐，是不是差輩份了？”

以他和周禮盛苛苡的年齡差，其實怎樣稱呼都能說出道理，他是打心底裡喜歡這兩個人才總嘴甜地念叨着“哥哥姐姐”。

至于搶走周禮哥哥的那個人……

小童的嘴巴嘟得老高：“我不管，我就隻有兩個哥哥姐姐。”

看着小家夥一本正經的樣子，周禮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

“哥哥，小童又開口，“你不是喜……”

他的“歡”字還未脫口，盛苛苡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麼，連忙出聲打斷。

“小童你吃好了嗎？”

小家夥這才想起正事，趕忙擺頭，伸着筷子趕忙幹起了飯。

盛苛苡肚子空空的，卻沒什麼胃口，隻撿了幾個綠菜葉吃。

和上午在遊樂園的氛圍截然不同，餐桌上就連空氣都陷入了沉默。

好不容易等小童放下筷子，準備起身結賬離開。

周禮才得了間隙，輕抓住盛苛苡的小臂：“怎麼了，你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

“沒什麼。”盛苛苡草草撂下一句後，便掙脫開了他的力。

沒有小童在附近，兩人的情緒才得以宣抒得洶湧些。

“是不是帶小孩子一天太累了？”周禮還在猜。

“周禮。”

盛苛苡被他攪得有些耐心耗盡。當一個人的情緒起起伏伏都倚仗在另一個人的身上，難免有很多個瞬間都會覺得深深無力。

對于盛苛苡而言，眼下就是這樣的瞬間。

“這就是你口中的重要的事情？”她随手指了指周禮方才“約會”的桌椅處。

“你知不知道……”

盛苛苡最終還是止住了欲決堤的情緒，咽下了後半句，深呼吸一口氣，繼續道：“你離開後，小童有多失望？”

“他都已經相信了你是有非常十萬火急的事情，不得已才離開的。”

“沒想到就是和女生約會哈？”盛苛苡眼眶澀澀的。

她強忍着沒任淚珠打轉。

嘴上說着小童。

但其實想說的是“她”，不是“他”。

“以後别約我們一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