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好耐高溫的厚手套,将烤盤平穩拉出。
送進去時癟幹的小面團,如今個個松軟,蓬了起來,散發着面包獨有的甜美香氣。
無論從事甜點師已經多久,盛苛苡還是最享受面包新鮮出爐的這一瞬間,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才開始着手用一旁的小刷子精心地塗抹面包表面。
這項工作本來就有治愈功效,在她一雙纖白的手的塗刷下,本就誘人的“小家夥”們又多了些可人光澤。
盛苛苡的心也得以安穩了下來。
這些天周禮總是打着各種旗号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不是她總在無端否認周禮的真心,隻是他盛大的愛意降落下來時,盛苛苡真的難以置信,一切都是為她而來。
十年暗戀,她小心翼翼慣了,怎麼敢相信有天他的目光竟真的落在了她身上。
又給每個小蛋糕上面擠上些奶油作點綴,盛苛苡擡眼掃了眼鐘表。
已經快二十分鐘過去了,周禮大概已經走了,她又支起耳朵,偷偷辨了會兒外面的動靜。
确保沒有他的聲音,才鬥着膽子推開了後廚的門。
視線掃視了一圈,沒見到周禮的身影,她心裡松了一口氣,眸底卻無端地多了幾分涼意。
有時候,盛苛苡也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
她總盼着能多見周禮一眼,卻又怕他滿揣熱忱的目光。
“老闆!”桑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身後,把盛苛苡用夾子将面包放入玻璃櫥櫃裡的動作都吓得一驚。
盛苛苡長舒了一口氣。
默默将歪了的小面包擺正,才回身看了桑麥一眼。
這一眼,又給盛苛苡吓得心髒快吐出來。
桑麥眯着眼睛,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她那些珍寶水晶鍊子都戴了上,指縫間插了好幾張塔羅卡牌。
她視線來回不停地上下掃視這盛苛苡。
像是要從她這副皮囊上看穿什麼更深層次的東西似地。
“老闆,你不對勁。”
桑麥語氣玄裡玄乎的。
盛苛苡趕忙把手上托盤裡的所有面包都安置妥當,拉下玻璃櫥櫃的門,才能用全身心應付桑麥的“質問”。
“我……怎麼了?”
“我就說我的塔羅算的不會不準,我上次說的那個溫柔男,就是周禮醫生對不對!”桑麥拽着盛苛苡到一旁的小桌椅處坐下。
從指縫中将紙牌一一抽了出來。
鄭重其事地擺在面前。
“戀人牌,正位。”
桑麥配合了個響指:“伊甸園中的男女,接收到天使的祝福,赤.身.裸.體象征着他們自認無所畏懼,在氣候宜人、結有諸多果實的樂園裡享受着極為幸福的時光,并受到彼此存在的強吸引,一張極為幸福的牌面。”
“這張牌出現是什麼意思?”桑麥将懸念設滿。
“……什麼意思。”盛苛苡完全被她攪得摸不着頭腦,隻是人雲亦雲地跟念着。
“機會千載難逢,老闆你一定要盡快做出選擇,抓住機會不能放過啊!”
盛苛苡頓了兩秒鐘,反問:“這是塔羅牌算出來的?”
這回輪到桑麥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對、對啊,網上都是這樣教牌面解讀的,都是原話。”
盛苛苡早已經過了會一門心思相信這些東西的年紀。
她眸光微涼,不偏不倚地落在桑麥臉上,寡淡中摻了一絲審視意味。
“塔羅牌,連人的名字都能算出來?”
印象裡,盛苛苡沒有和桑麥提起過“周禮”這兩個字。
桑麥幹笑了兩聲,默默地将手上的水晶鍊子換下來,幾張塔羅牌也收了起來,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桌面上。
因為心虛,又平白無故地多瞟了幾眼盛苛苡,音量拉低:“剛剛他說的。”
“他說,他在追你,但你好像一直很抗拒,讓我……幫忙想想辦法。”
桑麥突然想到自己的獎金還握在自家老闆手裡,求生欲雖晚但到:“老闆你聽我解釋,我也不是出賣你,我就是覺得他看起來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啊!”
“說不定是個好的選擇呢,老闆你又單身這麼久了,一個人在玔臨打拼也不容易;好幾次被甲方按着頭欺負,受了委屈也隻能藏在心裡;去醫院也要自己一個人……又是照看店裡面又要顧自己生活的,要是有個人能在你身邊陪着一起,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嘛。”
“嗯,”盛苛苡擺了擺手,放她繼續工作去,“忙去吧。”
“那周醫生的事……”
“獎金……”
盛苛苡剛說了兩個字出來。桑麥立馬乖乖閉了嘴,用手比劃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
連收買“親信”都這麼娴熟。
盛苛苡在心裡偷偷想着,也不知道她沒見過周禮的這麼多年,他同樣的招數用在過多少個女孩子身上。
想着想着,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了些弧度。
心裡浸了蜜似的甜。
如果周禮對她的好感,是一場不真實的夢;盛苛苡隻希望她能醒得晚些。
再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