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驚之後,楊悠雁很快反應了過來。
出現在天音宗,證明偷玉玦的不是一般人,更不是為了錢而偷。
但會是為了什麼?
春末的雨下得斷斷續續,方才的瓢潑很快轉為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兩刻鐘後,雨越來越小,已經不用打傘了。
李聽楓提議看榜,楊悠雁應了聲,心中總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這不安根源于何處,也許是玉的丢失,又也許是覺得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總像是要出什麼事。
李聽楓害怕被認出,易容成了男子的模樣。她本就有高高的鼻梁和顴骨,又是穿得男子衣服,将眉一描粗,确實難辨性别。
榜上名姓是從最後一名開始寫,她們去時,名姓已抄了一半多。兩人站在布告外不遠處,楊悠雁忽然咦了一聲,“那不是小尹子嗎?”
尹雲晖正在對街的攤鋪外排着長隊,隊伍的盡頭是一方卦攤。
李聽楓掃了眼他的刀,“他也是刀宗的?”
“什麼?”
“像是刀宗人。”李聽楓道,“他的刀有刀魂雛形,和刀宗很像。”
“不可能。刀宗隻剩了我一人,但他确實是揚刀門弟子。”
“不一樣。”李聽楓堅持着自己的判斷,“正如你們的武學與揚刀門也會像,但不會完全一樣。揚刀門受天音宗影響極大,的刀魂更含蓄,他的刀魂卻要鋒利許多。雲唐刀宗除了你們與揚刀門,還有其他分部嗎?”
楊悠雁若有所思地看着尹雲晖,“沒有了,隻有劍門刀莊一支。”
此時,隊伍排到了少年。
占蔔的是個圓臉小卦師,桌上隻有一張明鏡和幾本厚厚的書,沒有尋常的簽筒。尹雲晖一落座,小卦師便緊盯着他的眼道:“是為了八宗會盟來的吧。”
尹雲晖心裡一咯噔,“可有辦法看到結果?”
小卦師笑道:“十兩銀子,願看則看。”
“十兩?!”
他算是知道為什麼隊伍雖長,卻走得這麼快了。
尹雲晖不是沖動的人。但八宗會盟與少俠榜之事盤旋在他腦中,實在成了一個心結。
他咬着牙,将十兩銀子拍在了桌上,“能看多久的事情?”
小卦師滿面榮光地收了銀子,“不光能看結果,還能看到結果之後!我是天問堂嫡系弟子,你就放心吧。”
他支起銅鏡默念了些什麼,開始仔細地盯着銅鏡觀察,“能不能赢,你不是心裡有數嗎?”
尹雲晖眉毛皺得更深了,“就這?”
小卦師開始神神叨叨:“這件事嘛,隻要你覺得自己赢,就能赢。但你越想赢,就越不可能赢。”
尹雲晖:“......我聽不懂。”
“這樣吧,我告訴你我看到的意象。‘寶刀雪下埋,硬骨泉中出。天關何處問?光徹九州恸’——大緻便用此詩來形容。你的刀叫什麼名字?”
“叫......”
尹雲晖卡住了。
他驚疑地看着小卦師,“你知道它叫問天關?”
“我不知道。”小卦師笑呵呵道,“我隻是轉述銅鏡的話。我确實看見了一張少俠榜,寫了‘問天關’三個大字——也許是你想通了,覺得刀比自己更重要?”
刀比自己更重要。
五叔也說過這句話。但尹雲晖從來沒想明白,為什麼刀會比人重要。
他道了句多謝,正要走,小卦師卻抓住他笑盈盈,“我叫成濟,既然你有望登少俠榜,我再賣個人情......”
有人在身後朗聲道:“算完啦?”
他回過頭,對上楊悠雁亮晶晶的眼睛。
她身邊立着一位男子,身形比他高,模樣還俊朗。
天上還飄着小雨,那“男子”正為她撐着傘,一副親近模樣。
尹雲晖神色不太好看,“這位是?”
李聽楓編了個名字,同尹雲晖交換了名姓後,兩廂默然。
楊悠雁背着手,笑嘻嘻地湊到成濟面前,“道長,小尹子算了什麼,前途還是姻緣?”
成濟目光往二人身上一掃,眯着眼笑道:“他可沒算姻緣,不過你要想算的話——”
他将左右手的食指交疊成“十”字。
尹雲晖沉着臉,“這沒什麼好算的,浪費錢。”
楊悠雁卻不緊不慢地摸出十兩銀子,拍在成濟的卦攤上,“算他,我出錢。”
成濟喜滋滋地收了錢,“這位小少俠可不缺桃花,暗中傾慕他的姑娘也不少,可惜他隻在乎刀。若說姻緣,得等他放下刀以後喽。”
“那就是得獨身許久喽?”她挽住李聽楓的胳膊,“還挺可惜的。”
尹雲晖看着二人親昵的樣子,氣不打從一處來:自打上路,楊悠雁的桃花就沒斷過,短短幾天,就和沈公子與這“李公子”打成一片。
沈公子也就罷了,這李公子是誰?看着沒多厲害,認識了大概不久,怎麼就能與楊悠雁挽着胳膊?光天化日之下不覺得羞恥嗎?
他也啪地放了十兩銀子,不服輸地問:“那她呢?”
成濟道:“這位姑娘人緣極好,貴人極多。雖然成親沒什麼指望,但能輔佐你做出一番事業。”
楊悠雁瞪大了眼,“什麼叫‘成親沒指望’?”
尹雲晖嘲諷般哼了一聲,“那我呢?”
成濟極小聲道:“你也沒什麼指望。”
片刻後,成濟因為阻礙行人被驅逐。他疑惑地對二人道:“你們告的我?我也沒招惹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