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寶貝。”他點點頭,神情比先前舒緩不少,“焚族長果然大度,既如此,我便将此物帶回禀報皇上。”
帳中氣氛松了一些,衆大臣也連連稱贊焚無念識大體、顧大局。
而焚無念卻在衆人的誇贊聲中緩緩坐下,面色更顯蒼白。他袖中手指微微顫抖,藏在掌心的玉佩已變得溫熱刺痛,像是有靈魂在其中躁動。
雪吟伏在他身側,微微嗚咽了聲,仿佛察覺主人的異樣。
忽然,一名老臣出列,是禮部尚書冉仲成,乃王上身邊多年心腹,向來謹慎。他拱手道:“啟禀王上,既焚族長獻上如此重禮,臣鬥膽提議,應予重賞,以表我達莽誠意。”
達莽國王點頭,“焚族長為國盡心,自應嘉獎。”他轉頭看向焚無念,“焚族長可有想要之物,寡人皆可賞賜。”
焚無念擡眸,緩緩搖頭,“不敢奢求,隻願貴國與我金烏族信守承諾,不讓族人再受兵戈之苦,便是對我最大的賞賜。”
此話一出,王上沉吟片刻,衆臣面色各異,魏庭叔更是輕笑一聲,“焚族長這話說得,好似早已認定我天昭與達莽不日便會兵戈相向一般。”
焚無念隻當未聞,眼中透着冷意,“我族不喜争鬥,但若真有人執意逼迫,也絕不甘為魚肉。”
這句話是挑明,也是威懾。衆人面面相觑,一時無言。
宴席到此,雖未中斷,卻已無半分喜意。
他緩緩站起,衆人目光全落在他身上,卻無人上前攙扶。他仿佛早已習慣,隻是低聲一笑,轉身對達莽國王拱手行禮:“既已示範,便無多話。請王上遣人将寶物送去天昭,也省得我走這一遭。”
魏庭叔看着他那張蒼白卻笑意從容的臉,莫名心中升起些許不安。
“焚族長還是歇息幾日吧,這等反噬之力,可非尋常之物。”
“多謝魏大人關心。”焚無念的回答不鹹不淡,仿佛連道謝都隻是一種客套。
他沒有再逗留,隻留下一句“我累了”,便轉身離去。而從那天起,焚無念便再未踏出王帳側殿一步。
信使頓了頓,目光看向謝辭霜,低聲繼續道:“玉佩展示之後,他回到帳中便再未與外界接觸。我們的人每日按時送藥送飯,他從不多言。”
“直到第三日清晨。”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帶着藥湯去,他卻未應門。我以為他仍在打坐,便在門外等了一會。後來……聽見了雪吟的鳴叫。”
“我破門而入,隻見他倒在幾案前,手中仍握着那封寫給您的信函。”
謝辭霜臉色驟變:“……信呢?”
信使沉默片刻,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封信。
謝辭霜雙手顫抖地接過,輕輕撕開信封,熟悉的字迹赫然映入眼簾:
【辭霜:如今我被玉佩之力反噬,恐無力回天。族長之位此後交由焚天,相信他可以擔此重任,延續我族的光輝。
焚無念留】
信上的字迹到最後已有些淩亂,仿佛執筆者力竭之時仍堅持寫完。
謝辭霜喉頭哽咽,指尖發白,卻強自鎮定問道:“他的死因,真的隻是靈力反噬?”
信使将酒盞輕輕放回案上,聲音沙啞低沉:“那一日,他跪倒後仍強撐着站了起來,說隻是靈力暫時震蕩,不妨事。達莽國王讓人安排了靜室給他休養,還親自送來了太醫。隻是焚族長……并不曾真正接受治療。”
謝辭霜眉頭緊蹙,“不接受治療?”
信使點點頭,眼中似有些許自責,“我們送去的藥,他從未碰過。太醫也隻能在外診脈,他說他要自己調息,吩咐我們不許任何人靠近。”
“第一天夜裡,屋中傳出低沉的咳聲,我們以為他還在運功。”
“第二天,他喚我進去,吩咐我備馬,說他要獨自一人前往固靈山拜祖。”
謝辭霜神色一震,“他……去祖廟?”
信使點頭,“我勸他,他隻是笑,笑得極輕,說:‘我該去告個别。’那時候我就隐隐覺得不妙。”
“第三天夜裡,他真的出發了。隻帶了雪吟一鷹,一把劍,一身白衣。我本想跟着,被他反鎖在營地内。”
聽完信使的話,謝辭霜聲音已近乎低泣:“為何如此,他說過很快回來。”
玄骨崖下,雪尚未融,殘香猶在。
焚無念的劍斜斜插在冰面上,劍柄纏着一根細紅絲帶,風一吹便輕輕飄蕩,仿佛依舊等待他歸來的腳步。
而遠處一雙藏在松林後的眼睛,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一個低啞的聲音輕聲道:“他死了嗎?”
“死了。”旁人應聲,卻面色複雜,“可那枚玉佩……恐怕還未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