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在時間上的表象給每個人以不同的感覺。有如光陰似箭，也似蝸牛緩行。

但有一點，帶給人情緒上的忐忑都是如出一轍。

當停車場出站代孟卿身影的時候，林敏意早已無瑕去關注自己等了多久，腦海裡上浮的第一個念頭，是他來了。

車廂的安靜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結果。

比起今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自如溝通，逐漸入夜的場景無形中多了一些不言自明的規則——沉默。

車行出一段時間後，被安靜壓的喘不過氣的林敏意率先開口。

當時她想：今天見面，她本來就要主動問的，既然如此，自己主動開口也沒什麼。

“我們現在去哪裡？”

“找個地方。”

這回答帶着明顯的敷衍，林敏意皺眉看過去。剛要追問，就聽代孟卿又補上一句：“方便說話的。”

這話讓林敏意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代孟卿說了相當于沒說。

他們出來，本來就是要見面說話的。

重要的是說話的内容。

“不如去我學校附近吧，待會兒我也方便回去。”

代孟卿聽後沒什麼反應，林敏意以為他沒聽到，扭頭跟他确認：“你聽到了沒呀？”

半晌，代孟卿開口，語氣無奈，“……聽到了。”

随着話音落下，車在一個分岔路口拐彎，朝着學校方向駛去。

林敏意見狀，才安靜下來，靠着椅背，看着車窗外的景色。

路遇晚高峰，車在路上走走停停，上一秒與下一刻映入眼簾的景色重疊率高達90%。

林敏意的心緒也在這停行間泛起波瀾，看的煩了，她閉上眼揉揉眼皮，視覺抽離的一瞬間，心緒卻并不平靜。

她緩緩睜開眼睛，讓光線逐步侵占視線，目光裡鋪陳着過度到夜晚時，那種灰藍的色調，擋風玻璃反射出路燈的星點橙光，随着車流緩慢移動，拉出一道道短促的橙色軌迹。

像流星。

突然而至，又戛然而止。

車停住。

林敏意的意識在光軌斷點時瞬間抽離，驟然的清醒讓她周身微顫了一下來緩和此前短暫的虛幻。

清醒後，林敏意發現她當前的動作，使得自己的餘光裡可以看見代孟卿的側臉。

此刻。他正靜坐在駕駛位上，扶着方向盤，專心緻志看着前方的路況。

視角受限，林敏意看不完全。她轉動脖子扭正看着。

代孟卿似乎察覺到林敏意了，眼珠微微轉動，人卻沒有轉過來看她，依舊目不斜視看着前方的路況，絲毫沒有分心的迹象。

林敏意失落地思索後，又擡眼看過去，目光裡滿是疑惑與好奇——他就真的這麼淡定？

明明自己的動作都這麼明顯了。

“你沒有發現我在看你？”

直白到有些失禮的話，林敏意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了。

她說完這些話的當下是後悔的，但片刻就被心頭泛過的松快蓋去，像溺水之人看到遠處的浮木，升起些許觸不可及的希望。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說就說了，怕什麼？這麼想了，就越發期待代孟卿的反應。

代孟卿依舊沒有說話，聞言隻沒什麼情緒地看了她一眼。

上車以來他的話就很少，此刻車上的沉悶的氣氛很大程度就是因為他的沉默導緻的。

林敏意不喜歡這種氣氛，沒有從他短暫的眼神裡感受到什麼，讓她有種被壓抑的躁動，而身上源源不斷冒出來的逆反心理像是故意驅使她對着幹似的，逼得林敏意再次開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林敏意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說完這句話的。

态度上，語氣上，她都需要一個認真的回複，不容敷衍！

但一說完，車流就開始動了。

随着身下車身一震，代孟卿的注意力又回到車上。

林敏意見狀目光一沉，一言不發倒回椅背上，看着前方的路況，眼神逐漸空洞，就在她以為自己的話要再次落空的時，代孟卿說話了。

空洞的視線随着他的聲音慢慢聚焦，林敏意聽到他說：

“問吧。”

語氣有些無奈，也有些認命。

林敏意猜，如果他願意再多說幾句，那一定會是：真拿你沒辦法。

代孟卿自然明白自己今天找林敏意出來真正的目的，從時元湘家結束出來，他就在醞釀着，找一個地方，讓兩人坐下來，開誠布公地好好聊聊。

隻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林敏意中途會提出要去她學校附近聊。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自己也隻能順着她。

計劃因為線路變更陡然增加了時間和意外。

他原先部署聊天的地方不能用了。

過來的路上，他除了開車，都在想有什麼臨時的補救措施。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旁側人的那些小動作。

剛才堵車時，林敏意問他，有沒有發現她在看自己？

當然有。

但當時，他正在部署補救措施，隻來得及給她一個眼神的回應。

他以為眼神能暫時安撫的。

但林敏意再次開口了令他不得不正視她那顆蠢蠢欲動，焦躁不安又忐忑不已的心。

所以，即便車上不是談話聊天的地方，他還是願意給她定心丸，開口讓林敏意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