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一直在這個遊戲世界裡生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但他現在有一絲猶豫了,因為艾文。
假如有一天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那艾文怎麼辦。
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把一個有了人類思想的“人”,獨自留在虛拟的世界裡嗎?
那艾文還要繼續履行他的職責嗎?作為保護驅魔商人的騎士?
即使驅魔商人并不是……
甯優睡不着了。
夜晚如此寂靜,甯優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就是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
嘭,嘭,嘭嘭嘭……
在不斷上升的心率裡,甯優意識到了一件事——艾文的職責是保護驅魔商人,不是保護甯優。
艾文從來都不是在陪伴他,而是在陪伴“驅魔商人”這個npc。
甯優想到這一點後翻身坐起,靠在床頭。
他透過窗戶看着窗外的圓月,耳邊充斥着自己的心跳聲,不去管什麼精力條一直在減少。
有一股迫切的沖動,讓他想要沖下床拉開門詢問艾文這一切。
他知道艾文現在就在他房門外。
但是他沒有。
甯優掀開了被子,但是他發現他挪動不了自己的雙腿。
他慢慢把被子蓋回來,冷靜地将被子邊角掖在腿下。
隻有顫抖的手和發軟的腿暴露了他此刻不安的心。噢——還有那劇烈的心跳。
他慢慢滑進被子裡,縮在溫暖的被窩裡,隻覺得渾身發冷。
“……呃”甯優把被子蒙過頭頂,喉嚨裡溢出一聲壓不住的哭腔。
他實在太害怕了,甯優害怕聽到那個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那樣的回答對甯優來說太過冷酷。
過了一會兒,甯優從被子裡探出頭,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他抹淨了臉上的水光,逼自己不再多想。
渾渾噩噩間,甯優陷入了沉睡。
一個夜晚,兩種思緒。
屋内的甯優有多失魂落魄,屋外的艾文就有多欣喜若狂。
艾文沒有像往常一樣幹巴巴地守在甯優房門前。
他聽見屋内沒了動靜以後就踱到了走廊盡頭。
他半靠在打開的窗邊,看花園裡幾隻夜行的小蟲在花叢中穿梭,微弱的螢火蟲閃爍着光點,仿佛在黑夜裡點綴了一顆顆小星星。
空氣中彌漫的濕氣與泥土的香氣也讓人感到一陣放松,他擡頭看着天邊的月亮,回想甯優今天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
他在回味甯優那一個輕輕的擁抱。
那雙手臂摟上艾文的腰,那擁抱帶起的風吹動了艾文的“心”。
艾文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覺得那裡好像有什麼要從這裡噴薄而出。
他維持着半靠在窗邊的姿勢,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才回到甯優卧室門前。
甯優起床的時候,被子上被淚水洇濕的一片已消失無蹤。
好像昨晚和往常的每一晚都并無不同。
他推開門出來看到艾文的時候習慣性向艾文打招呼。
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一句“早安”卡在甯優嘴裡,半天沒說出來。
經此一夜,甯優對艾文的那一絲異樣的情愫被他親手掐斷。
他的目标隻是在遊戲裡活下去,等回到現實的那一天,就夠了。
至于艾文何去何歸,那不是他該考慮的,而是遊戲制作方該考慮的事。
甯優繃着臉在說和不說之間,選擇了單個的“早”字。
“早。”他快速地吐出一個字。
“早安。”艾文回答他,“今天你沒有和我說‘早安’。”
“我說了。”壓着聲音哭過的嗓音十分嘶啞,一句話說出來像幹硬的舊毛巾擦過滿是灰塵的桌子般。
“你沒有。”艾文堅定地回答。
“我不是說了‘早’嗎。”甯優無奈,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跟艾文多說。
“但是你沒有說‘早安’,‘早和’早安’是不一樣的。”艾文認真說到。
“那早安。”甯優終究還是補上了這一句問候。
早知道就說“早安”算了,白跟他說這麼多話。
好好的跟ai較什麼勁。
所以早安和早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甯優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艾文滿意地閉上了嘴。
吃早飯的時候,甯優也不像以前那樣吃兩口飯就跟艾文說一句閑話,等艾文用無聊的話回複他。
甯優在查看昨晚遊戲更新的新版本玩法。
他随意翻看着公告,準備劃到底關掉的時候被一個詞語吸引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