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雙音雖說是來給謝孤衡送換洗衣物,但不過是個見他一面的借口。
幾年前,她與幾位同門下山曆練,在某座小鎮除妖時遇見了謝孤衡。
少年人風流倜傥,眉眼多情,修為深不可測,為他們的任務搭了把手,等文雙音回過神來,一顆心已被那雙含笑的眸子勾走。
但謝孤衡來去無蹤,關于自己的事并未透露太多,隻留了個“謝”姓,全名都是今日才知曉,以至于當年的她無從尋覓。
文雙音便以為他們此生恐怕不會再相見,不想今日宗門大難,謝孤衡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山門前,依舊風雅,依舊俊美。
唯一的不同,想必是他笑盈盈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落在那紫衣女人身上,他們二人的關系實在暧昧不清,折磨得文雙音情緒焦躁,隻得找了個蹩腳的理由,連夜帶傷,忐忑前來。
結果剛進了院子,就瞧見慕汀夷跨坐在謝孤衡腿上,二人姿勢親昵得叫看的人都臉紅。
一時間,文雙音的呼吸都被奪走了,失落與絕望交纏之際,卻又聽慕汀夷道:“謝孤衡,你暗戀文雙音吧,本君瞧着天時地利人和,今夜便去表白好了。”
謝孤衡暗戀她?
她的腦中仿佛炸開了朵朵絢爛的煙花,一顆心狂跳不止!簡直如同美夢!
然而謝孤衡沒急着回答,狹長的眼饒有深意地瞥了文雙音一眼,纖細濃密的羽睫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陰影,藏起不能被慕汀夷發現的狡黠,接着悶哼一聲,額頭直接抵住了她的胸口,痛苦地喘息。
“你作甚?”慕汀夷幾乎驚呼着要站起,在她理念中,自己主動碰是理所當然,人家若是有什麼行動,那就是大逆不道!必須殺之後快!
但謝孤衡看來真的很疼,不僅雙臂直接環住了她的腰肢,将這溫暖芬芳的嬌軀往自己懷裡一帶,順便将臉埋進她的頸窩,像寂寥弱小的浮萍,拼命抱緊艱難尋得的救命稻草,急促又難耐地呼吸,整個人戰栗不止。
慕汀夷自出生起,幾乎不曾與人接觸,遑論這種程度的擁抱。
她感到自己成了一堆雪,原本自得地呆在凜冽的風雪中,可一輪驕陽莫名其妙露出來,瘋狂将她炙烤,她幾乎要化成滾熱的水。
她使勁想推開他,可謝孤衡雙臂出奇得堅實,帶着不屬于重傷的力道,但本人又違和地用可憐的哭腔說:“君上,我疼……”
每一次呼吸都澆在她耳畔與面頰,讓她思緒混亂,分不清是厭惡還是羞赧。
她也非鐵石心腸之人,與謝孤衡雖說是宿敵,但隻要這男人别主動招惹,慕汀夷自然願意無視他,橋歸橋路歸路。
這會兒見他被傷痛折磨,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謝孤衡也不全為了占慕汀夷的便宜,他确實受了重傷,修為也損了大半,但完全沒到表現的這番程度。
不過他一向未雨綢缪,一切隻因慕汀夷失去肉身與他關系頗大。
他擅自進入華澤仙宮,插手了慕汀夷的事,導緻他們雙雙落難人間,雖然在他看來是一片好心,但謝孤衡摸不準慕汀夷對他的态度。
而知道自己是《封天妖聖》女配後,她甚至可能會想他謝孤衡是故意阻撓,目的是為了讨好慕惜月。畢竟這位女君一向敏感多疑。
許是她忙于煩惱“突變系統”這個意外,因而尚沒機會與他算賬,但基于他對慕汀夷的了解,一旦開口,定是勃然大怒,屆時他們之間可能連宿敵都做不成。
謝孤衡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便是裝柔弱,因為他知道,慕汀夷又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
事實證明,謝孤衡确實很有遠見。
極為厭惡肌膚之親的慕汀夷,竟真的放棄了掙紮,纡尊降貴地準備關心,但實在不知說什麼,憋了半晌道:“那你吃些丹藥,早些休息,明日再去表白吧。”
謝孤衡:“……”無語得他都松開了慕汀夷,哀怨地看着這位鋼鐵直女。
慕汀夷:“???”怎麼了?是被她感動到了嘛?看來她還是太全面了,連關心人這般生疏的事也信手拈來!
謝孤衡隻得在慕汀夷的注視下,默默自乾坤袋取了丹藥服用,但為了不讓傷好得太快,并未達到規定藥量。
既然人家身體不适需要休息,慕汀夷也不好催促他去泡妞,畢竟狀态不佳也影響表白的成功率。
由于目前一日之内肉身化現隻能使用一次,慕汀夷這番直接以魂魄現身。
她仙魄強悍到能凝為實體,但沒有肉身在外長期行動十分危險不說,也不利于修行,隻是這麼一會兒,她便感到些許疲憊,因此肉身總歸得盡快恢複。
謝孤衡家底豐厚,在衆多極品靈石寶玉中選了一塊質地最為柔軟的仙品靈玉,供慕汀夷附身其上,還能溫養她的仙魄,一舉兩得。
待那靈玉閃爍的光華逐漸平穩,想必女君是睡下了,他才不緊不慢出了房,順便将房門阖緊。
文雙音竟就捧着衣物,在冰天雪地中站了這麼久。
不過煉氣七層的修士便寒暑不侵,遑論文雙音已築基,這點北風倒也無礙。但謝孤衡還是将她帶來的大氅抖開,溫柔地披在她身上,擋去嚴寒。
雪粒紛紛揚揚,寒風輕嘯,小雪又來了一場。
文雙音雙頰微紅,正想說什麼,謝孤衡卻先開口了:“文姑娘也瞧見了,汀夷她對感情一事遲鈍得很。”
謝孤衡的坦誠是她的始料未及,但他的表現不算隐晦,文雙音對此并不意外,隻是滿腹鐘情終究化為苦澀,她艱難地保持微笑說:“謝公子,慕姑娘容色無雙,修為高絕,我自是比不上。雙音唯願一生服侍公子……還有慕姑娘。”
文雙音的卑微讓謝孤衡一驚,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時代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文雙音雖是女修士,但想必也不能免俗。
面對《封天妖聖》中被男主第一個收入後宮的女主文雙音,謝孤衡再次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他這次有所準備,竭力反抗着那股力量,以至于原本想去撫文雙音臉頰的手,顫抖着落在了對方肩上。
謝孤衡收起懶洋洋的笑意,認真地說:“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也絕不會委屈她。”
文雙音不曾消化這番話,謝孤衡忽而貼近,清雅如蘭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輕聲卻語氣危險地道:“不過文姑娘,這些話你會替我保密的,對吧?”
——
慕汀夷醒來時天已大亮,沒見着謝孤衡,倒在窗邊香幾上發現一封信。壓了一枝紅梅,其上的雪還未化去。
展信閱,卻見勁瘦有力的字寫着:撫霞峰尋我。
慕汀夷嗤笑他自作多情,誰要去尋他。她手中把玩着那枝梅花,望着湛藍的天,遠處連綿起伏的雪山,空闊的天際一覽無餘,卻令她感到寂寥和無趣。
她撇撇嘴,不大溫柔地将梅花插-進花瓶,凝了仙魄施施然出門。
照理說太行劍宗傳承千年家底厚實,對他們此等貴客是要安排若幹侍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