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不想承認,但事實好像确實如此——天脈的化身,華澤天木,她最尊敬的存在,似乎騙了她。
華澤天木賜予她的心枝,根本無法殺死邪靈!
可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哪裡出了問題?
慕汀夷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中,自從十四歲落入天河之後,她再也沒嘗過這種無助的味道。
不行!大敵當前,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強打起精神,告訴自己要專注眼前。
即使……即使沒有心枝,她也要保護這些人……她也要殺死邪靈的……
她深吸一口氣,通紅了眼眶,忍住一些淚意和酸澀,強悍到無堅不摧的内心,讓她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暫時忘卻足以摧毀自己的裂痕,狠狠地,再次撥動了琴弦。
——
絨覃蛛發狂之際,葵小歸始終揮着雙刀絞殺妖獸,還一邊控制靈傀帶五個金丹修士逃出來,往安全的山面走。
她分出多餘的注意力,發現絨覃蛛逐漸安靜下來,同時原本白色的骨骼像刷了一層染料,呈難看的灰藍色,空蕩蕩的眼部也冒出了一排深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空中那一點。
那一點,是慕汀夷。
慕汀夷又開始奏曲。
葵小歸雖然欣賞不來,但與她并肩作戰多年,知道這是威力極強的一招,但需要一段時間的蓄力。
讓慕汀夷使出這一招,這隻蜘蛛看來不好對付,加上她如今失去了肉身,修為大打折扣,她更需要幫忙!
葵小歸一向很聽慕汀夷的話,但這是有前提的——首先慕汀夷必須絕對安全。
這一首曲子不似先前那樣殺氣騰騰,相反很是悅耳柔和。
随之,寒冷的山中開始升起淡淡的霧氣,若再等一會兒,霧濃時便顯出原本清雅的紫色,而這紫霧又會催生美麗但緻命的東西。
确保靈傀将金丹修士們都救出去後,葵小歸獨自一人穿過滿目瘡痍的箬淮山,在橫七豎八、交疊傾折的斷木間靈活穿梭。
有什麼“刷刷”地飛馳而過,琵琶聲斷了一兩回,剛聚起的霧氣又緩緩散去。
葵小歸于是又加快了步伐,像一隻敏捷的小黑豹,借力蹬上幾乎垂直的蜘蛛觸肢,一個縱身,她沖出淡霧——
那一刹那,她與絨覃蛛背上的霍岩意外對視。
雙臂、背上都長出了觸手的、一雙眼沒有眼白的、渾身是藍色液體的霍岩,讓葵小歸動作遲鈍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瞬,手中雙刀像過去的千次百次那樣,如回旋镖一般甩出,化作一輪雪白的月,狠狠割開了蜘蛛新長出的一排眼睛!
嘶——
腥臭黏膩的藍色液體噴灑而出,葵小歸正待踩在絨覃蛛背上借力離去,餘光倏然瞥見一片白蒙蒙的東西已襲近眼前!
是一片絲網!
霍岩在看見她的時候就沖她吐出了絲漿!
“躲開!!”幾乎是同一時間,慕汀夷的驚呼傳到了耳中。
葵小歸心想慕汀夷怎麼愈發不相信她了?就這點攻擊哪裡需要躲開?
霎那間,雙刀已回旋至手中,葵小歸憑着敏捷的速度,幾乎沒有停滞地再次将剛回到左手的武器甩出,帶着将那蜘蛛網割破的必得之勢。
撕拉——
雪色的寒刀确實輕而易舉将蜘蛛網切斷,讓它無法傷到自己的主人。可緊随其後的,一道灰藍的影子閃過,葵小歸驟然反應過來——霍岩的觸手是可以無限延長的!
無妨!小事一樁!
葵小歸甩出第二把刀,強悍的力量帶來毋庸置疑的結果——黏膩的血肉切割聲後,直沖門面而來的詭異觸手被當場切斷!
這點小事,她完全能幫慕汀夷處理掉的,果然如……
噗——
緊接着,葵小歸感到胸口一陣鈍痛。
她晃了晃眼,在霍岩的獰笑中遲鈍地反應過來,那被她親手切斷的觸手,幾乎沒有停止地愈合,在武器都還未回到她手中之際,命中了她。
原來……是可以再生的!
“小歸!!”慕汀夷的驚叫和鉛藍的夜空一起飛快遠去,葵小歸想回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任由自己不斷往下落去。
原來如此,所以慕汀夷叫她躲開……不愧是君上,果然說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
華澤仙宮,天樞閣内。
慕萦楓正在燈下繪制最新研制的靈翼圖紙。按照他的設想,這種靈翼能像靈傀一般,無需親自駕駛便可飛行,一旦成功,可實現遠距離作業或是戰鬥,将來定會發揮極為關鍵的作用。
若是試驗成功,他會先帶葵小歸到海邊試一試,讓她先玩一玩。
這小丫頭最近總與他鬧脾氣,他做面具與各色玩意兒哄她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即便是他這個靈械天才,也開始擔心再這樣發展下去,往後或許要靈思枯竭,于是不得不另辟蹊徑。
正伏案繪制最關鍵的靈力驅動裝置,他的心髒沒由來一陣鈍疼,難以呼吸的感覺是這樣突如其來,以至于炭筆當場被折斷在手中,于圖紙上劃出重重一抹黑。
他捂着心口,冷汗直下,望着紙上刺目的痕迹,沒由來的倉皇讓他發了很久的呆,終于在某一刻,慕萦楓蓦然起身,匆匆走出了天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