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将許三多接到熊希齡住處。袁朗帶着許三多上門拜訪。熊希齡此刻正在書房内等候。
“熊會長。”袁朗先做問候,許三多緊随其後,恭敬合十行禮。
“袁上校,三多,快請坐。”熊希齡起身相迎,将他們引至書桌旁的沙發上坐下。傭人為兩人斟上熱茶後,退出書房,輕輕将門帶上。
“三多,這次出訪東亞佛教大會,可覺辛苦?”熊希齡笑着問他。
許三多挺直腰闆,正襟危坐,認真回答長輩的問題,将十來天的行程大略描述一番,又道:“聽各位大德講法,不僅能看到中日佛學研究的異同,還能與不同國家的佛學愛好者共同探讨佛法真谛,讓我受益匪淺。”
“很好,很好,佛學界就是需要你們年輕人多多參與,星火相傳。”熊希齡拈着胡須,點頭微笑:“今天你剛從日本回來,原本該讓你随代表團好生休息,不過考慮到你們很快又要離開上海,故與袁上校商議,将你接來一起商量。”
許三多不着痕迹看了袁朗一眼,恐怕急着商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這人急不可耐找理由将他從代表團接走吧。袁朗察覺到許三多的目光,淺啜一口茶,掩住笑意。
“這次袁上校來上海,與我商量,我們有意進一步開展與弘法相關的慈善救濟類活動。”熊希齡大略向許三多如此解釋,這其實也是袁朗提出的一步棋,目前皖系一脈在軍閥派系中舉步維艱,正在謀求新的政治合作,袁朗可借慈善事業繼續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也便于暗中考察各地政治勢力,并向合适的人選遞出橄榄枝,又可隐于背後支持。
“前些時日,我剛被推選為‘世界紅卍字會’會長,我和袁上校商議,計劃于明年春天,創立一個新的機構——‘全亞佛化教育社’。”熊希齡手指在木質書桌上輕輕比劃,“這個機構一方面用于推動亞洲佛學研究與教育,另一方面也可以和‘世界紅卍字會’聯合起來,在救濟活動中引入佛法教化,向災難民衆提供心理輔導救助。”
許三多聞言很是驚喜,贊道:“這個想法很有意義。如今世道紛擾,人心浮動,佛法教化正可以安定人心,喚起良知道德。”
“正是如此。”熊希齡看向許三多,“三多,你在赈濟會工作過,又參與了江甯内學院的建設,還在内學院與武昌佛學院進行了系統的學習,通過嚴格的選拔得以作為俗家弟子跟随代表團參加東亞佛教大會。你的經曆和成長讓我很是欣慰。現在這個籌建計劃正是用人之際,三多小居士可願回來加入?”
未等許三多回答,袁朗不着痕迹地進一步說明:“全亞佛化教育社總部設在上海,如果進入這裡工作,主心骨就在上海,三多已年滿二十,若開始考慮今後安家落戶,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許三多驚訝地望向袁朗,他這意思是……袁朗眼含笑意看着許三多,微微點了點頭。
“熊會長。”許三多起身,鄭重向熊希齡施行一禮,“全亞佛化教育社将佛學與教育、慈善相結合,既能夠傳承佛法的智慧,又能活用佛法為苦難民衆帶去實質性的幫助,踐行太虛大師人間佛教的理念,若能夠加入全亞佛化教育社,将是我的榮幸。”
熊希齡贊賞點頭,三人寒暄一番後,袁朗攜許三多離開了熊氏宅邸。
“袁朗,你剛才說的安家落戶是指……?”甫一出門,許三多便再按耐不住,急急發問。
袁朗垂眸看向身邊的少年,眼含笑意:“我規劃的未來裡,一直有你。你呢?是否也有把我納入你所考慮的将來?”
臉上微紅,心中既甜蜜又酸澀,許三多悄悄伸手,勾住袁朗的手指:“可、可是我現在還沒有錢在上海安家。”
“這些我先來置辦。”袁朗任由許三多勾着他的手,二人手指晃悠在一處,“我好歹比你年長八歲,若連娶親的本錢都沒存夠,豈不叫人笑話。”
娶親二字讓許三多臉上更紅,他辯解道:“我、我好歹也是個男人,我也想……想為我們二人的家,出一份力。”
我們二人的家,袁朗将這幾個字在唇間反複咀嚼,心中亦是熨貼。
“不用着急,這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及的。”袁朗寬慰他,“我們今後的日子還長,你可以慢慢完善我們的家。”
許三多彎了眼,笑着用力點了點頭。
二人就這麼勾着手,隐藏在袁朗軍服披風下,朝勤務兵停車等候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