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嶽父坐在病床邊的小凳上,像座雕像一樣,看着窗戶外面的夜色,一動不動的思考着,忽然,他轉過臉來,對他說道:“小孔,你跟我來。”
他跟着嶽父出了病房,從小二樓房住院部出來時,他才趕到嶽父身旁,嶽父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了,就急切地問道:“爸,幹什麼去?怎麼做哩?”
本來,按他們老家的稱謂,女婿娃應該叫老丈人和丈母娘為“姨父”、“姨娘”,可能是原始的兩姨親太多,才這樣叫本來的親戚稱呼,另外一種可能是“姨父”、“姨娘”與“義父”、“義娘”,雖字不同,但音同,又諧音,因此兩者相通用了。可在城市裡就不同了,都叫“爸爸,媽媽”,随着媳婦叫。
結婚後他第一次開口對他媳婦張海萍,叫他媳婦張海萍的父親時曾左右為難,不知道叫什麼才合适,最好,就低聲稱呼“姨父”,先敷衍過去說事兒,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媳婦張海萍立刻轉臉,嚴詞正色,聲色俱曆的大聲問他道:“你剛才把我爸叫啥?”“叫爸呀”,他急中生智立刻改口微笑着叫“爸”了,“這還差不多”,他媳婦張海也臉上立時堆上了笑容滿意的說道。
親身就有個教訓。他結婚不久,有一次,他對嶽父說話時,開始稱呼很難出口,就輕聲低調的叫了一聲“爸”後,就緊接着說事情,他嶽父馬上就打斷他的話問他道:“你剛才叫我什麼?我怎麼沒有聽清楚。你不好叫我‘爸’也行,你‘媽’和你一個姓也姓孔,就叫我‘姑父’,叫你‘媽’‘娘娘’好了。”
當時,弄得他很尴尬,臉像大紅布一樣,心裡特别的難受,哭笑不的。的确,他那聲“爸”确實叫得一點底氣,一點信心都沒有,聲音低得像蚊蠅飛時“翁翁”作響,說話輕得就連他自己也沒有聽見,聽得不大明白,懷疑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
原來那個笑話确實是真的。蘭原縣城裡有個笑話是真實的,有真人真事為憑。縣農牧局裡農機站上有個老幹部,性情直爽,脾氣很倔,能說會道,單位筆杆子,材料寫得好,愛好書法,大字也寫得好。姑娘自己找的對象,雖然出嫁結婚了,但當初有些不同意。同樣是女婿娃來見老丈人,稱呼老幹部時也是聲音叫得低了點,老幹部認為應付自己,就立即火冒三丈,大發雷霆的說:“你把我叫什麼?就像蚊子叮蒼蠅飛的,根本聽不清楚。要叫就叫得幹幹數數的,不想叫就拾躲過。”整得新女婿進退兩難,站不得坐不得,臉紅一陣白一陣,陪得笑臉很難過,把人柴壞了。
其實,是正常的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關愛,與人和諧相處。自尊和得到别人的尊重,是人作為社會生存的需要。尊敬,欽佩 ,贊揚,好評,誰都愛聽,人人受用。人都是有虛榮心的,隻不過大小不同,表現的方式不同罷了。每個人都很在乎别人對自己的稱呼的,隻是心裡的話說不說,怎麼說而亦。何況是受人尊敬的長者,知已親戚,那就更加在意了。最有資格的就是嶽父嶽母,我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都給了你,最大最珍貴的“寶貝”托付于你,你就不能對我尊敬一些嗎。
悟出了這些道理,言行就明白清楚了。自搭那次遭他嶽父收拾了之後,結婚也一年多時間了,他叫他嶽父為“爸”已習慣了,也感覺自然了許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的。
“我們去找你那個姑奶,請他給萍兒看病,接生。他是縣醫院的老大夫了,婦産科最老的大夫,經驗最豐富,蘭原縣接生的娃娃數都數不過來,記都記不清。”他嶽父對他邊走邊信心十足的說道,聽起來真得很有把握的事情。
“我們不能這樣空手進他們的家呀,得到縣醫院門口的大街上商店裡,買上些禮品才好進去找人辦事。”他對嶽父若有所思的提醒道。
“你這才說對了,空身子空手怎麼能進人家的門,是你們長輩也是我老漢們,現在求人家看病,出去買些禮提上,到時候好說話。”他嶽父微笑着也說道。
翁婿兩個一前一後,出了縣醫院大門,沒有過馬路,往大街東邊的南面走,轉進一家大一些的百貨商店,在買食品的櫃台前,挑選了一包點心,一盒蛋糕,裝進一個塑料袋裡提上,他趕緊掏出錢來,搶前付了,他嶽父這才把錢裝了回去。
兩個人出了大商店,提着禮品,再進了醫院,在門診部大樓北面的一個小巷道進去。這裡是縣醫院的家屬院,大夫們的家就住在這裡了。
家屬院裡面是東西向相對的兩排兩流水平房家屬院,中間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通道,能進得去小車,但隻能退出來,不能轉頭。
家屬院裡的走廊裡這時進來了一個中年婦女,還穿着白大褂,像是夜班大夫,從醫院出來去回家取什麼東西或幹什麼事去,完了還要回去繼續上班。
“你好,大夫請問婦産科老張大夫家是那個院?”在這個女大夫要從他們身邊而過時,他嶽父笑着問道。
“你們是她的什麼人?你們找她幹什麼嗎?”這個女大夫用警覺的目光掃視着他們兩人問道。
“她是我們的一個遠房親戚,找她幫個忙。”他嶽父繼續微笑着熱情的解釋道。
“北面那一排第三個門就是。”這個女大夫看着他手裡提着的點心和蛋糕袋,指着東北方向回答道。
等這個女大夫走了後,他和嶽父兩個人找到剛指的那一院房前,敲響大門的門。
開門進去後,家裡的人讓他和嶽父到了客廳裡,沙發上坐着一位老年婦女,他嶽父上前連忙叫“娘娘”,沙發上的老年婦女讓他們兩坐下了,他把手裡提着的點心和蛋糕袋放到了沙發前的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