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崔衡第一次說這種話,之前他也數次在私底下對母親表達過不想娶孟取善的想法,但都被母親應付過去。
這一次,也是被孟取善刺激了,崔衡鄭重地同時對父母說起解除婚約的事。
“我又不喜歡她,為什麼非娶她不可!”
李氏看一眼要生氣的崔壑,趕忙輕拍了一下兒子:“又說什麼胡話了!你這孩子,就是被你四叔壓去道歉丢了面子,才回家來撒小孩子脾氣。”
“我不是小孩子,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不能決定自己要娶誰嗎?”崔衡煩躁地嚷嚷。
“你這話怎麼說的,娘難道還會害你嗎?你年紀小,不知道婚事多重要,那孟家是家中為你精挑細選的,孟二娘與你年紀相仿……”
李氏說到一半,就被崔衡不耐煩地打斷:“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就是不想娶她!”
“你還敢與我們高聲了,不娶孟二娘,你想娶誰?”崔壑黑着臉,重重拍了下扶手。
面對發怒的父親,崔衡也有一點畏懼,但仍然梗着脖子說:“反正不娶她,為什麼你們就非要我娶她不可,我們家又不求着他們什麼。”
他今天是拼着被揍一頓,也要和家裡說清楚。
崔壑無意被戳中痛腳,漲紅了臉,擡手就要教訓兒子,被李氏攔下來:“你打他有什麼用,衡哥是個孝順孩子,細細給他講道理,他一定能明白我們的苦心的。”
“年紀越大越不懂事,都是你平日嬌慣得他!”崔壑懶怠在這裡看兒子叛逆的臉,拂袖而去。
李氏讓滿臉倔強的兒子到身前來,溫聲問他:“我們衡哥,心裡可是有别的喜歡的小娘子?”
崔衡神情變得有些别扭,摸了摸鼻子:“母親問這個做什麼。”
李氏對兒子在外面那點傳聞心知肚明,她早就知道兒子和一個孤女糾纏不清,隻是之前從未管過,也假做不知。
不過是個市井裡的小娘子,兒子圖一時新鮮,被迷住了也有可能,時日久了自然不稀奇了。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認真起來,連那般好的婚約都不要了,這可不行。
“你若喜歡,母親自然要讓你如願的。”李氏安撫兒子,“你乖乖娶了孟二娘,待到你們婚後,娘再替你納了你喜歡的小娘子可好?”
這話當然就是騙人的,就憑那個孤女将兒子迷惑成這樣,李氏就斷不會讓她進家門。
等到崔孟兩家婚事成了,她有的是手段對付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娘子。
崔衡聽了這話,不喜反怒:“什麼叫納了她做妾室,葛娘雖然沒有孟二娘那樣的家世,但一點不比孟二娘差,她也不會給人當妾,我是要娶她的。”
這下就連李氏都笑不出來了。
他們堂堂崔府,她樣樣優秀的兒子,怎麼能娶一個走街串巷賣貨的孤女為妻,将他們的面子置于何處,真有這樣一個兒媳,她都羞于出去見人。
“别說了,這萬萬不可能。”李氏說。
“母親,你一向是最疼我的,為什麼這次就不能讓我如願呢?”崔衡沒想到連母親都這樣不好說話,急道,“你不是也不喜歡孟二娘嗎,前日還說不叫我去道歉。”
“那是另一回事。”李氏說。
這怎麼一樣呢,她拿孟二娘當兒媳看,怎麼也不樂意讓她壓過兒子,對她的家世還是滿意的。
“衡哥,你聽話,不要任性,你的婚事不隻是你的婚事,那是你祖父在世時定下的,對我們兩家來說都是好事……”
“不要拿這些來搪塞我。”崔衡甩開母親的手,失望道,“你們平日對我的疼愛都是假的,若真疼我,怎麼會有這麼多顧慮。”
李氏忽然扶着額頭痛呼,跌坐在椅子上神情痛苦。
身旁的侍女急忙上前攙扶,崔衡也面色一變,緊張問:“娘,你怎麼了?”
李氏緩了半晌,才凄苦說:“你這樣的話,是要傷透了娘的心啊,這麼多年,娘就差沒把心肝肉掏出來給你吃了,娘怎麼會不疼你。”
崔衡無措地看着母親泛紅的眼睛。
旁邊嬷嬷說:“衡哥,你娘她生你時傷了身,這些年再沒有子嗣,身子也不好,動辄神乏暈眩,這段時間為着你的事又費心傷神,你就别再叫她傷心難過了。”
“衡哥難不成要為了一個小娘子,連你母親的身體都不顧了嗎?”
崔衡從母親的院子離開,低落而苦悶。
他逃也似地從這裡離開,又猛地停下來,氣得狠捶了一下柱子。
從小到大,母親對他有求必應,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崔衡不明白,為什麼這次不可以。
想到自己在母親殷切的目光下答應了什麼,就滿心的煩躁痛苦。
“過幾日就是重陽,幾個大佛寺都有熱鬧的齋會,你邀孟二娘去逛逛,彼此熟悉熟悉,也培養一下感情,說不定就不排斥和她成親了呢。就當是為了娘,試一試吧衡哥。”
面對母親含淚的哀求,他實在沒辦法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