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落挽着袖子,站在挑擔前提壺倒茶,言笑晏晏張羅來往客人。
天氣還不算冷,她站在爐子前忙忙碌碌,一張粉面上綴着細細汗珠。
身旁一個招牌寫着香茶二字。
孟取善瞬間猜到了她的身份。
這應該就是崔衡那位心上人了。久聞大名,今日才得見真人,果真是個美麗娘子。
崔衡看得目不轉睛,橋上人來人往,站久了就有些妨礙事,身後有行人抱怨催促,孟取善有心想說,讓他不如下了橋去看。
忽然崔衡甩手大步走向茶擔。
“黃娘子何必在這賣茶辛苦,不如随我家去,也當個穿金戴銀的富貴夫人,不比在這當垆賣茶來得輕松嗎?”一個油頭粉面的男子站在茶擔前不走,言語輕佻嬉笑。
黃葛見慣了這種人,扯個笑說:“官人不必在這拿我打趣,若不買茶,煩請讓開些。”
那男人說:“誰說我不買茶,你這還有多少,我全都要了,你挑個擔子随我去個清靜地方,我們慢慢……”
他忽然感覺背後一緊,衣服被人從身後攥住,不由自主被人掀過去,睜眼就是一個拳頭打下來,幾下揍得他滿頭包。
“哎喲!哎喲!哪來的莽人,敢當街打人!”
崔衡又給了他兩拳,把他搡到地上:“我便是打了你又如何,敢在這調戲良家,打死了你也沒話說。”
男人瞧見崔衡通身上下衣飾不凡,心知他必是富貴人家子弟,當下也不敢再呼喝了,自地上爬起來就掩面遁走。
崔衡滿臉怒火捏着拳頭,還想再把人追回來多教訓一番,黃葛忙喊住他:“算了,不要再多生事端了,我還要在這賣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崔衡回頭看她,語氣不好:“這種人你方才還理會他,就該将他罵走。”
“做生意,哪能随便得罪人。”黃葛說。
“我早說了你不要再做這樣辛苦的買賣了,我給你銀子置辦鋪子,你又不要。”
“我平白無故拿你的錢算什麼,我自己能養活自己,不要你來指手畫腳。”黃葛有些惱了。
孟取善跟在後頭,饒有興緻地看着兩人鬥嘴。
這時黃葛也注意到了她,遲疑地看看崔衡,又看看像是與他同行的孟取善。
崔衡也反應過來自己還帶着孟取善,神色有些不自在,半天都沒想到該如何說。
孟取善見她一直看着自己,便說:“我姓孟。”
姓孟。穿着绫羅裙子,戴着金玉首飾,不似她野地裡采的一支菊花簪在頭上,這位孟娘子戴的是珍珠與寶石攢成的菊花簪,身邊還随同一個侍女。
觸到那個侍女鄙夷的目光,黃葛瞬間明白了她的身份。
黃葛是知道的,崔衡有一戶門當戶對的親事,女方便是姓孟。
她曾招待過崔衡與他的朋友喝酒,聽他們說起過那位孟娘子,是顯貴官宦出身。
黃葛難堪地低下頭去,眼圈紅紅,一言不發收起茶壺茶盞還有茶幡,細細的肩頭挑起茶擔就走。
“等等!”崔衡看她要走,忙要攔她。
黃葛不聽,隻加快腳步,想要離開這裡。
“不必你管我,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黃葛說,眼淚直往下巴上掉。
崔衡焦急跟上去:“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我跟她……我不會娶她!”
五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兩人一個走一個追,三兩下下了橋,把她和二娘丢在這。
孟取善還扶着橋欄杆看熱鬧,搖頭道:“人家還挑着茶擔呢,崔衡這都追不上。”
孟融孟暢還總是吹噓他們衡哥厲害,這哪裡厲害了?
五味急道:“二娘!我們快追上去呀。”
孟取善:“我們追上去讨嫌嗎?”
那兩人拉拉扯扯停在了河邊的柳樹下,沒說兩句又開始你追我趕。孟取善看了兩眼,覺得崔衡可能是不會再回來了。
“五味,不如我們自己去逛天寶寺吧?”孟取善笑說。
她拉着五味下橋,忽聽一聲:“孟家侄女。”
一回頭,孟取善就看到了崔四叔。他的身高鶴立雞群,在人群中很顯眼。
穿着一身類似公服的圓領袍,穿過人群朝她走過來。
崔四叔怎麼在這?孟取善心說,他該不會看到剛才那一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