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侄子,長相和他有幾分相似,性格卻完全不同。
若他真那般孝順,便和孤女斷了,聽從家中的安排 ;或者他真喜歡那個孤女,便和他母親說清楚,抗争到底絕不妥協,可他這般搖擺不定優柔寡斷,恐怕到頭來,什麼都不能如意。
李氏三言兩語把兒子暫時哄住,崔競都看得出來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崔衡卻覺得自己這一關已經過了,開始撒嬌賣乖地哄他母親高興。
崔家其他人慢慢也來齊,崔二是個正七品的員外郎,官階不高,性子又沉悶内向,不像大哥那麼會鑽營,也不得母親看重,在家裡沒有什麼很大的存在感,連着他妻子和兩個女兒也怯怯的。
兩個侄女小聲和崔競問了安,崔競笑着點頭,溫聲和她們說了幾句,讓兩個女孩受寵若驚又開心。
最後到的是崔大和被侍女攙扶過來的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已經六十多了,近些年管家的事都逐漸交給崔大的妻子李氏,她也不插手,看起來越發慈祥富态。
老人一來,小輩們自然都陪着哄着,說些開心的話。
崔老夫人坐在圍屏椅上,笑呵呵看向孫兒:“衡哥也快十八了,與孟家的婚事,是該準備起來了吧,趁着我還硬朗,說不定能看到重孫兒出生呢。”
崔衡神色有些不自在,但他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叫嚣着要退婚,隻能敷衍過去。
李氏忽然說:“是啊,衡哥都這麼大,是快要成家的人了,我想着,不如給他謀個差事,讓他磨砺一番,人也穩重些。”
“不過衡哥這孩子才學不佳,怕是考不上科舉,好在他胡亂也學了點拳腳功夫,多少有個出路……”
崔老夫人哪能聽不出兒媳的意思,笑呵呵看向崔競:“這還不容易,衡哥他四叔如今是禁軍指揮使了,還安排不了他侄兒。”
崔大自己這個官也是借了老子的光才被恩賜下來的,提拔不了兒子,想要好前程,自然就靠着更出息的叔叔了。
“真的嗎?四叔能把我也安排進禁軍裡嗎?”崔衡眼睛一亮。
他年幼時就常聽人說他和四叔像,因此他沾沾自喜,總覺得等自己長大,也能像四叔一般做一番大事。
十五六歲時,他還想過像四叔一樣去戰場,可惜他母親不肯同意,哭了好幾天,硬生生讓他打消了主意。
崔衡早就想着有個地方能大展拳腳,能跟着四叔做事,讓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那四叔,我能當個什麼官兒?”
崔競一哂:“當什麼官?先調你進銀槍班,從士兵做起。”
崔衡有些失望,崔競看出來了,也不理他的脾氣,淡聲告誡道:“切莫好高骛遠。”
崔大罵了兒子一句蠢:“你四叔這是想着你呢,銀槍班你以為是誰都能去的?那是能在陛下面前露臉的,陪伴聖駕,再有你和你四叔的關系,還怕升不上去?!”
他推了兒子一把:“還不去給你四叔敬酒,謝謝你四叔!”
崔衡又高興起來,端了酒拍着胸脯保證:“四叔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給你丢臉!”
崔競抿了口酒說:“四叔隻希望你日後,立業成家,肩負起自己的責任,不要再沖動行事。”
這一句顯然是四叔不滿他今日行事,不軟不硬點了他一下。
崔衡有些委屈:“怎麼連四叔也這麼說我,我還年輕,不想成親有什麼錯,我就想像四叔一樣先幹出一番事業,四叔不也還沒成親嗎?”
“這能一樣嗎,你四叔他是耽擱了,你是早有婚約,你能等,人家孟家的小娘子能等嗎,真是說胡話。”崔老夫人笑罵,又忽然歎了口氣。
“不過衡哥說的也有道理,四郎啊,你的婚事也該考慮了。”
崔老夫人語重心長:“你也莫要再拿之前那些話來搪塞我,如今你在京中常住,哪能一直不娶妻。”
崔競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自他回京,多少人明裡暗裡試探,都盯着他的婚事。
雖然心中不耐煩,他還是不動聲色,笑說:“等我上任後,手中事務理清楚再說吧。”
崔老夫人聽多了他的推脫之詞,并不罷休:“四郎啊,雖然你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但這些年,我待你如親生的一般,你可是信不過母親?”
“母親這是說的什麼話,母親待兒子好,兒子是知道的。”崔競說,并不松口娶妻的事。
崔老夫人又說:“從前你在邊關也就罷了,如今還不娶妻,外頭的人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我苛待你呢。”
“母親多慮了,誰敢編排母親,叫我知道了,絕不會姑息。”崔競說。
對他,崔老夫人也沒法子了,撫着胸口說:“就算是為了母親,你也好好考慮吧。”
“兒子會好好考慮。”崔競态度很好。
隻是崔老夫人也知道,他這個考慮遙遙無期。
從小就是這樣,老四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從不聽他人安排,他爹在時,差點把他打死也改不了他的性子,更别說現在了。
她娘家妹妹那邊想把女兒嫁過來,恐怕是不能如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