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劉齊天在屋内挑燈夜讀,正備考鄉試,不料屋裡燭火被一陣強風吹滅。梁上跳下來一人,直接給了劉齊天一榔頭。
“好啊,劉大才子忙着入秋闱,可是理都不理我是吧?”阿黃戳着他的腦袋,“好一個懸梁刺腚、廢寝忘吃的劉齊天,我這等肚子裡沒墨水的便不打擾了!”
劉齊天被她這散裝的成語逗得笑岔了氣,捂着肚子說道:“阿黃大俠不光武藝精通,連文墨也學得快,佩服佩服。”
劉齊天見阿黃惱羞成怒,彎腰一閃,兩腿倒騰得飛快,兩人圍着書案繞了十來圈,雙雙停下來休息。
哪知阿黃這招使的是兵不厭詐,她見劉齊天放松警惕,便跨到案上,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抓。人沒逮住,她的衣角卻把一個物什掃落在地。
她手疾眼快,搶先一步抓起那物件,在手中打量——這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泥人,眼斜嘴歪,面露兇色,臉上還被戳了幾個洞,正叉腰怒視着前方。
“哎喲,這誰啊,長得真砢碜。”
劉齊天尴尬地撓了撓頭,往後退了一步,“你啊。”
“我?我長這麼醜?!誰刻的,我弄他!”她雙手叉腰,怒視前方,倒與那泥人的模樣神似。
劉齊天後背一涼,已是做好了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準備,似英勇就義般閉上雙眼,站在原地。阿黃找到了“罪魁禍首”,摩拳擦掌地走到劉齊天面前,擡手便打。
劉齊天隻感覺到臉邊一道掌風襲來,卻遲遲未聽到脆響,他疑惑地睜開眼,見阿黃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他,手掌停在他臉頰半指處。
“我問你,”阿黃揪起他的衣領,湊近說道,“你刻我做什麼?”
劉齊天被這麼一問,緊張得說不出話,他看着她,半天才作言語,“因為······”
“因為什麼?”
他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大聲道:“因為我喜歡你,”末了,見她沒有反應,便睜開眼,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喜歡得緊。”
他喜歡她的豪爽直率,喜歡她的不拘小節,喜歡她又黑又硬的頭發,喜歡她厚厚的手臂和後背,喜歡她肉肉的臉頰,喜歡她的腫眼皮,喜歡她的小眼睛,喜歡她那粗糙的皮膚,還有臉頰上冒出的痘痘。
人們或許不喜歡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子,或許看不慣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或許瞧不起她的出身,但劉齊天不一樣,他喜歡她。
然造化弄人,他最終也沒能與她厮守。
“怪誰呢?怪你太蠢。”葉無雙眉開眼笑,仿佛别人越痛苦,她就越高興,“你竟然從未想過我要什麼,就理所當然地接受我的幫助。”
“你到底想要什麼?隻要我有,我都給,”劉齊天渾身顫抖,黑血從他的口中噴濺,“隻要你啟動法陣,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葉無雙直起身,幸災樂禍地看着他,笑谑道:“劉齊天,這二十三年的世态輪回不過是我随口胡謅的瞎話罷了,為的就是讓你多等、多怨、多恨幾年。等你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我再親手掐滅你的希望,隻為你更加憤恨。”她劉齊天的腦門正中一點,從中吸取出源源不斷的黑氣。
劉齊天的氣已是隻進不出,他瞪着天花闆,雙腿徒然地蹬着地面。突然,他看到葉無雙的身後站着一個紅裝素裹的女子,正沖他盈盈一笑。
“劉齊天,又到春天了。我們家的燒餅鋪還開着嗎?隔壁小李家的二女兒出生沒有,長得漂不漂亮?對了,我還沒問你考沒考到功名,過得幸不幸福,有沒有另尋人家啊?”
“阿黃……”
“我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你呢。”阿黃含淚沖他一笑,轉眼間消失不見。
劉齊天瞪大眼睛,垂死掙紮,妄圖掙脫葉無雙的禁制。
——是什麼……是什麼,阿黃?
葉無雙像是能讀取他的意念似的,譏笑一聲,“就不告訴你。”
劉齊天憤然瞪向她,恨不得将這落井下石的葉無雙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見他體内迸發出的黑氣愈加猛烈,葉無雙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又收集了不少呢。”她反将手指一勾,将黑氣盡數聚在掌中,收在腰側的别着的千鎖袋中。
葉無雙隔空一掌,将劉齊天打死在太師椅上。誰料,先前那被她攔腰斬斷的無頭屍體竟原地立起,拖着白花花的腸子向她走來!
她神色一慌,後撤一步,看着面前無端走動的屍身,不寒而栗。
“師叔?”
“你的無相之術已練至九階,不錯,可惜仍未達到我的境界。”來者聲音尖細陰森,但内力雄厚,周身散發出強大的煞氣,“無相心法以萬物之眼,通衆生之事,你的行事永遠在我的監視之下,莫自作聰明。我知道你想強取心籠後用逆輪回生聚她魂魄,再用借屍肉骨塑她□□,這簡直是多此一舉!”
葉無雙忙跪倒在地,解釋道:“我來此本想收集惡念,卻在心鎖的指引下,找到了心籠的持有之人。但其已被人布下禁制,若從外界強行抽取必會讓心籠自毀,隻能等這九道禁制全部解除……”
“幾道?”那人沉聲問道,語氣間散發的威壓讓她全身戰栗。
“共九道,現已解除兩道。”
那人幽然一笑,拂袖消失在她眼前,屍身應聲倒地。周身陰氣森然,隻留下餘音回蕩——
“是生是死,看你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