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破雲向葉闖點頭示意,問道:“你可知道回村的路怎麼走?”
男童遲疑地點了點頭,“幹嗎?”
“幹嗎?”葉闖提溜着他的後頸,“當然是替你們擺平這個張瘋子。”
男童爽快地同意了,并十分趾高氣揚地介紹起了他們村子。秦州無名村,背靠秦川,村子青年男女皆會武功,更重要的是——
“我爹是村長。”男孩大拇指沖着自己,鼻孔張大,噴出幾點吐沫星子。
“你爹是……”
等等!
他爹是村長,那就不可能缺錢到逼迫一個孩子去掙錢啊。
“臭小子,敢騙我們,”葉闖手肘卡着男童脖子,低聲恐吓道,“這錢你是甭想要了!我還要向你爹告狀,把你幹的好事全都告訴他,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童哇哇大叫,連聲求饒。
江破雲心中納悶,這村長兒子再怎麼缺錢,也犯不着在這鬼林子裡冒險去搶錢啊。
正想着,男童忽地站住,兩人也随之停下。
三人仰頭看去,隻見面前聳立的牌坊上吊着數顆紙骷髅頭,那空洞的眼球泛着青光,直直瞪向三人。
而牌坊兩旁各立兩尊紙紮神像,一個手拿長棍,一個手拿橫刀,橫眉豎耳,須發直立,在濃霧之中顯得莊重嚴肅。
男童丢下二人,向村内跑去,揮手大喊道:“爹,爹——有人欺負我!救命啊——”
葉闖嘴角一扯,好家夥,這就是惡人先告狀。
此時,鬼霧愈濃,自牌坊内閃出一道魁梧的人影,站于二人面前。
男童向他撲去,指着二人喊道:“就是他們!要不是我機靈把他們引到這來,就要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這一招倒反天罡把兩人氣得夠嗆,還沒來得及解釋,被男人憤怒的聲音打斷。
“敢欺負我孩兒,找死!”
他擋于男童身前,掌中運氣,聚力一踏,伸掌向葉闖拍去。
葉闖側身一躲,腳下生風,以掌回擊,她尚未碰到男人的身體,卻被旁側一道強勁的内力逼退。自男人身後伸出千道手掌,快到無影,直沖兩人而來。
江破雲飛身一踏,劍虹如芒,于電光石火之間一掌不落地格擋回去。一時間,牌坊處的霧氣被這陣飓風殺得煙消雲散,鬼霧消弭,月光照清了男人的面容。
他年紀四十左右,劍眉剛目,正氣凜然,顯然不是惡人的面相。
男人面色一怔,掌中動作稍慢,遲疑道:“你……可認識江宗華?”
江破雲聞聲立即收勢,旋身落地,凝眉問道:“你為何知道他的名諱?”
男人收回身後的千掌,打量江破雲片刻,又将目光緩緩移向葉闖,“你又是……”
“葉闖,”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爹是葉川。”
男人恍然大悟,拍手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我說怎麼如此面熟,原來是故人之子。”
故人?
兩人對望,皆是不解。
男人抱拳道:“我名叫鄭漢鵬,是這無名村的村長,二十五年前,恩人們一别便再無音訊。沒承想,二十五年後,我竟然碰到了恩人的子女,真是高興,高興呐。”
鄭漢鵬熱情地邀二人進村,把躲在一旁的男童叫來,抽了他的腦袋一巴掌。
“這是我的兒子鄭富貴,他娘平時好愛慣他,給你二位添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鄭富貴努努嘴,用眼神求饒二人。
——别說,求你了。
哦。
葉闖笑笑,我偏說。
沒等她開口,鄭漢鵬接着說道:“你二位就先在我們家裡湊合住一晚,等明天吃完席再走也不遲啊。”
盛情難卻,兩人就先在鄭家安頓了下來。
鄭富貴抱着兩床被子跑到西屋,不情不願地給兩人鋪床。
葉闖見他這副模樣實屬好笑,戲谑道:“村長兒子怎麼伺候起我倆來了?”她将醉千秋和彎刀從身上卸下,坐在桌沿,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江破雲。
鄭富貴頂着頭上兩個大包,幽怨地瞅了她一眼。
葉闖不着痕迹地一笑,看樣子,事情敗露無遺了。
鄭富貴嘟囔道:“我爹找你。”
葉闖一撇嘴,看了一眼江破雲,示意道:“走咯?”
見他點頭,葉闖才大搖大擺地走出門去。
鋪好了床,鄭富貴瞥了他一眼,低頭打算離開,卻被江破雲叫住。
“過來,”江破雲在床沿處坐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跟我說說為什麼去搶劫?”
她方走出屋門,看到在院中等候多時的鄭漢鵬,快步走去,抱拳道:“不知您找我有何貴幹?”
“叫我鄭叔就行。”鄭漢鵬擺擺手,歎了口氣,“想當年,我見到葉川大哥時還是個毛頭小子,沒承想二十多年過去,大哥家的閨女都長成大人了。”
葉闖不言,心中有千萬個疑惑,但也沒有問出口。
鄭漢鵬望向四周,不好意思地悄聲道:“我其實有一事想問……”
“嗯……”
“就是……”他心一橫,終于問出了口,“你娘是哪位?”
搞半天就這?
葉闖大方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鄭漢鵬“啊”了一聲,下意識回了一句,“你不知道你娘是誰?”話罷,他似乎覺得冒犯,就閉上了嘴。
葉闖垂眸道:“我從來沒見過她,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是我爹一手帶大的。”
鄭漢鵬同情地看着她,把手掌抵在嘴邊,悄聲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爹的陳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