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張志東向張孃孃爬去,将妻兒緊緊護在懷中。
可惜他不會說話,這一生都無法讓她們聽到自己的聲音。
也幸虧他不會說話,她們若聽見自己的哀嚎,隻怕是黃泉路上也要等他一等。
袁向善後撤一步,慌慌張張地逃出門去。
張志東瞪着他的背影,将妻兒緩緩放下,撿起那把染血的菜刀,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袁向善跑到空地上,回身見到滿是殺意的張志東,吓得魂飛魄散,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他挪着身體,兩腿打戰,哭喊道:“救、救命啊——”
張志東拿着菜刀的手微微顫抖,一步一頓地向他走去,内心苦苦掙紮。面對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他怎麼能下得去手?
袁向善隐約看到有幾個人影走來,心一橫,從袖子裡掏出一把短刀,向張志東撲去——
張志東神色一怔,低頭看去,袁向善竟然把刀捅向了自己!
袁向善龇牙,将刀猛然一拔,快速地藏回袖去。鮮血噴瀉而出,他裝作暈死過去,倒地一動不動。
“張志東!你做什麼!”鄭漢鵬趕忙奔來,飛起一腳,将張志東手中的菜刀踢飛,掌中運氣,一擊拍入他的命脈!
張志東捂住胸口,此時的他有苦難言,隻拼命地比劃——
他!
是他!
是他殺了我的家人,是他啊!
可惜鄭漢鵬并不明白,他隻知道張志東喪心病狂,竟要對一個孩子下手。他招呼身後幾人攔住張志東的去路,讓鄭嫂抱走裝暈的袁向善。
不——
他才是真兇!他才是!
“嗚!嗚嗚!”張志東瞪着袁向善,拳頭捶向地面,無聲地哭訴着自己的冤屈。
兩年來,他靠着吃老鼠喝雨水度日,整日埋伏在村子周圍,隻待能将真相公之于衆。什麼偷雞摸狗,什麼殺羊宰牛,什麼殘殺嬰兒,這統統都是袁向善幹的!
袁向善裝得天真無邪,卻以殘害幼小為樂!
他看見了,他全都看見了……
隻是說不出口,也無人信他。
“張伯伯,再見。”
袁向善撿起滾落在地的石頭,高高舉起,用盡全身力氣猛然砸去。
見張志東斷了氣,袁向善喘着粗氣,扔下手中的石頭,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轉頭看向江破雲。
“我雖然看不慣你,但你這身皮囊,我是真喜歡。”
*
葉闖方與鄭漢鵬回到家中,隻見大門虛掩,屋内毫無響聲,蹊跷得很。
她先一步推開門,飛身踏入院内,隻見到院内十幾人皆是死于非命,心中一震,連忙去尋江破雲,卻沒見到他的人影。
“兒子……媳婦!”鄭漢鵬飛撲過去,抱着鄭嫂和鄭富貴的屍體失聲痛哭,“是誰……到底是誰!”
眼下隻有一個答案——張志東。
葉闖望着這一院子慘死的人,心中也是沉痛萬分。她拍了拍鄭漢鵬的肩膀,沉聲道:“鄭叔,請節哀。”
鄭漢鵬悲痛無比,将妻兒緩緩放下,怒喝道:“我一定要殺了張志東那個狗東西,給他們報仇雪恨!”
他從屋裡拿出一把手刀,雙目猩紅,“張志東兩年前就想要殺掉小善,恐怕這次卷土重來。”
葉闖猜測江破雲也正是去尋張志東了,點頭道:“我與你同去,殺掉張志東。”
兩人一路輕功飛去,不過片刻便來到了袁向善屋中。四周寂靜,血腥味形同鬼魅,萦繞在二人的周身。
“江甯!”葉闖大喊一聲,用劍柄敲了敲屋門。屋内響起一陣驚呼,聽起來像兒童的聲音。
她凝力一踹,将木門截作兩端,屋内的人來不及躲藏,就這麼暴露在她的視野裡——
那是手拿人皮的袁向善!
葉闖渾身發冷,不可置信地向他身後看去。
牆壁處卧着一具無名屍體,曝屍于此,無人問津。
不。
那是江破雲。
她不會認錯的,那塊歲寒青佩是皇家所賜,是此天下獨有的絕品,絕不會挂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
“姐姐……”袁向善眨着眼睛,把手中的人皮一扔,“不是我幹的……是他,是他!”他慌亂地往旁處一指,指向那個早已斷氣的張志東。
葉闖拿着劍的手微抖,隻怔怔地看向袁向善。
這個孩子尚不到她的腰處,還沒自己手中的劍長,卻能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可惡、可恨,可殺。
可他又還年幼。
她可以面不紅心不跳地除去為虎作伥、禍害百姓的罪魁禍首,可以鏟除江洋大盜、地痞流氓,可卻無法心安理得地殺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
她顫聲問:“你、你都做了什麼?”
袁向善哭喊道:“我真的什麼都沒做,真的。我是被逼的,我真的……”
葉闖長劍一出,截住他的胡言亂語,她含淚道:“你都做了什麼……說!”劍尖直指他的喉嚨,卻未再刺下半分。
“說啊!”
“說……”
她緊咬下唇,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你說啊……”
袁向善摘掉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具,瞪大雙眼,尖叫道:“說什麼?是說我殺掉了張伯伯一家,還是說我殺掉了富貴哥哥,又或者……”他揮舞雙手,直直地瞪着葉闖,“說我把他的臉給撕下來了!”
“不夠,不夠……”袁向善撅起嘴,連連搖頭,“不夠!殺掉張小妹不夠,殺掉張孃孃不夠,殺掉張志東不夠,殺掉鄭富貴不夠,殺掉他也不夠!”
“我要殺掉所有人,讓你們不聽我的,我要殺光你們所有人!所以我在牛血裡放了毒,不是都喝牛血麼?讓你們喝個夠!”
咣當!
鄭海鵬直直跪下,口吐鮮血,手刀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