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葉闖是半隻妖怪,一頭猛獸。
意識變淡了,就像閉上雙眼的夜晚,與睜開沒有什麼不同,疲憊而脆弱的身體讓他徹底放棄抵抗,臣服于她,乖順地承受着一切。
江破雲想,或許自己的死刑要無限延期了。
水熒玉自他的脊骨淌下,炸開一束妖冶的藍色妖姬,惡魔的信箋落在二人交疊的掌心,密密麻麻的字迹串成螞蟻,順着手腕爬向陰暗的巢穴。
他在升高,升至一個隻有白光的世界,黑暗破開無盡的白,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急速下墜,在隕落永夜的前一刻,他看到黑暗背面是葉闖的眼睛。
深陷的腰窩彙成池塘,盛着遊動的欲,被溺死在錦被之中,薄紗濕透,柔軟地纏繞在他的身上。裸露的腹線流暢精緻,肌群随他的喘息劇烈起伏着,附了一層薄汗,就像活過來的大理石雕像,每一個毛孔都在她眼中無限放大。
葉闖垂下頭顱,沉默地跪在榻上,烈火被甘霖澆滅,恨意卻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頭來,恩怨未了,糾葛尚未厘清,最先一步坦誠的竟然是身體。兩個有着血仇的仇人居然滾到了一張床上,說出去一定會被人笑話死。
“你記得那一天,對我說過的話嗎?”
“我不知道。”
聲音很小,像是在哭。
“不知道?”她面無表情地掐住他的脖頸,時輕時重地拂過他的側臉,“怕是忘了吧。倒也無妨,我來提醒提醒仙君。”
說到“仙君”一詞時,葉闖突然兇狠起來,沉寂的氣息重歸躁動,蓄滿了力氣進入下一輪漫長的進攻。
“什、什麼……額嗬嗯……呃啊——!!”
“你讨厭我的眼睛。”
“你說我是個蠢貨,我的一切心思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你還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我看着所愛之人一個個地死去,要我一輩子都記得自己是罪魁禍首。”
葉闖終于用了狠勁,緊緊地扼住他的喉嚨,“來,江破雲,再沖着我說那句話,說我自始至終都是你的玩物罷了,玩我像玩狗一樣簡單。”
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地掙紮,試圖吸入一丁點可憐的氧氣,然而葉闖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下定決心要掐斷他的脖頸。
淚水奪眶而出,頸側的血管根根凸起,太陽穴突突地跳,意識被死亡和快感一推一拉,身體就如同失控的野馬,他越是想要拉緊缰繩,就越有可能被甩落馬下亂蹄踩死。
江破雲伸手想去夠她,最終又縮了回來,艱難地擠下兩滴淚,“對……不起……”
而她并不打算就此放過,手上的力度更大,瀕死的窒息感讓他想要尖叫,但發不出一點聲音,四肢不住地痙攣,兩眼上翻,掙紮的姿勢随着死亡的逼近愈加扭曲。他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握住了她的手掌,“……對不起……我、我有愧……于你……”
葉闖的臉色同樣蒼白,狠狠地咬住下唇,五指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連帶着一整條胳膊都在顫抖,在江破雲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突然松開手,猛地吻了上去。
她的手緊貼着他的胸膛,能清楚地觸摸到他過速的心跳,而她也一樣,缺氧的大腦無法将意識連接,往日所有的美好都在這一刻傾瀉出來,串成殘缺的影片。而那些美好又都是被人刻意編造的,她聽到自己在拼命地吼叫着要清醒要清醒,可她不想去聽,捂住耳朵瘋狂地沖撞着欲|望邊界。
狗日的,都他媽去死吧。政事去死,良心去死,奸臣佞人去死,指着鼻子她罵的人都去死,什麼狗屁的責任也去死!這裡隻有她,她想做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不會被人指責!口江破雲還需要什麼理由?幹就是了,狠就是了!
她要江破雲,要這個自視清高的仙君淪為她的脔寵,困在這深宮之中,成為帝尊身後一個籍籍無名的附庸。從此以後,他永遠不能離開她的視線,永遠不能脫離她的掌控,永遠不能獨立存活在這世上!
這一個吻仍然在持續着,情人表達愛意的方式成了殺人的手段,兩個敵人近距離地交鋒,互相折磨着對方,因為恨死了彼此而不得不咬出對方的血,把最隐私的血肉變成厲鬼纏着對方,你捅我一刀我再還你一劍。
如此循環往複,直到某個見了鬼的日子裡他們扯平了,在那之後,他們沒有愛隻有恨。
“江破雲,這一夜還很長。”她喘着粗氣,一把将他淩空拽起,眼神格外冷靜,卻悄悄醞釀起下一場風暴。
江破雲四肢癱軟地躺在榻上,還停留在劫後餘生中久久不能回神,連呼吸都染上了崩潰的哭腔,自然也就不會意識到,地獄才剛剛對他敞開大門。
……
“這一夜”的确很長,足足有九天九夜。
前三天江破雲還能給個反應,偶爾纏着她胡言亂語,後來就趴在那裡一動不動任她擺布,除非*得太狠才會痛呼一聲,再再後來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隻要一睜眼,要麼求她放過自己,要麼就求她把自己給殺了。
可她怎麼會如他所願呢?隻要他一開口,她便下手更狠,直到他再也發不出聲音……